蘇妙人
2018.10.05
那天吃過早飯,散步消了食,看到三五個小丫頭笑嘻嘻地踢毽子玩兒,藍芷眨著好奇的眼睛請求小丫頭們教她踢。
藍芷別的天賦有沒有不好說,玩兒的天賦還是有的,沒一會兒便從一開始的一竅不通,練到了像毽子長在她腳上一樣。
初夏的天已經(jīng)很熱了,又玩鬧了許久,藍芷出了汗,薄薄的衣衫微微潤濕。
現(xiàn)下毽子已經(jīng)到別人那邊去了,藍芷似乎意猶未盡,仍等著毽子飛過來。
裴珺拉了她到旁邊的樹蔭下,嘴角噙著笑,為她擦汗。
絲絹的柔軟絲滑輕點在藍芷的額頭,真舒服。
藍芷笑盈盈地看著裴珺的臉,故意手貼著裴珺的胸膛,感受那有力的跳動。
裴珺捉住藍芷小巧的手,輕輕道:“這樣熱的天,也不懂到?jīng)隹斓牡胤奖鼙埽湍敲磿裰,生病了可是會難受的!
小丫頭們見狀都不動了,神色詫異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只小丫頭們驚訝,下朝回府的戶部侍郎裴休第一次見兒子對一個姑娘有這樣的舉動與口吻,一時也看愣了神。
不過,裴休很快就回過了神,慢慢踱著大步往前走。
裴珺聽得出父親沉穩(wěn)的腳步聲,將絲絹攥在手心,轉(zhuǎn)身迎了裴休,隨裴休走開了。
朝裴珺和裴休的背影望了片刻,藍芷乖乖坐在藤木椅躲太陽。
裴大人會不會趕她走呀?畢竟她是妖……
藍芷心里忐忑,可她原本就是裴府里的睡蓮呀,能去哪兒呢?
越想心越亂。
算了不想了,大不了變回原形繼續(xù)待在菱花塘里,還是能天天跟裴珺見面。
嘻嘻。
“藍姑娘,歇夠了再玩兒唄!
藍芷沒來得及拒絕,兩個丫頭一人一只胳膊已經(jīng)把她拉了起來。
還是裴珺低沉的咳嗽聲響起,小丫頭們才不敢繼續(xù)放肆,松開了藍芷,低著頭散了。
裴珺走過來,說:“我和父親說你是姐夫的遠房親戚,家在姑蘇,到京小住,別記岔了!
“我知道啦!边是裴珺有主意,藍芷開心地點頭。
裴珺看了藍芷一會兒,“明天殿試,父親讓我看書,就不陪你了。”
“我也去,我怕撞見你父親!
藍芷也黏黏糊糊的跟著去了,好奇地在一列列書架間穿來穿去。
好不容易翻到一本感興趣的書籍,里面有一頁插圖,藍芷本想請教裴珺,又見裴珺看的那么認真,怕打擾到裴珺,擰著眉頭停在那一頁瞅著不動。
“過來吧!迸岈B頭也不抬,只聽動靜,便知藍芷需要幫助。
“這個人是誰。俊彼{芷高興地蹦蹦跳跳到了案邊,指了指問。
裴珺看了一眼,耐心道:“是我朝玄宗皇帝的妃子,楊貴妃。”
“楊貴妃……”藍芷重復默念了一遍,又指了兩個字問,“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啊?”
“這兩個字讀羞花。宮中曾有傳聞說,當年楊貴妃與花比美,花兒都含羞低下了頭。故此楊貴妃得“羞花”稱號!迸岈B娓娓道來。
藍芷點頭想了想,莞爾一笑:“那我覺得你也能用這個稱號!
“……”裴珺不解,笑看著藍芷,等她的解說。
“你看是不是呀!彼{芷低下眉頭,臉頰紅撲撲的。
這可不是給一睡蓮羞著了。
裴珺忍俊不禁。
藍芷卻忽覺眼前一片昏黃,漸漸暗了下去。
藍芷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裴珺就坐在床邊,為她擦手。
“裴珺,我想喝水。”高熱了七八個時辰,藍芷嗓子都快冒煙兒了。
裴珺手撫藍芷微燙的臉龐,露出欣慰與心疼交織的神色。
屋里的丫頭已倒了水過來,藍芷要起來,無奈身子虛弱無力,裴珺便一勺一勺喂給藍芷喝。
喝了幾勺,想到裴珺明日殿試,事關重大,藍芷不免心生歉疚,“裴珺,你快去歇息吧。我有丫頭們照看就好啦。”
裴珺又遞了一勺水,溫言軟語:“現(xiàn)在天色還早,早了我也睡不著,我再陪你一會兒。”
多半碗水喂下去,門外小廝傳話,“二少爺,大人叫您去他房里一趟!
裴珺擱下勺子,掖了掖被角,看了藍芷幾眼,起身出去了。
藍芷白天睡多了,晚上精神很好,到了子時都沒什么睡意。
伺候在旁的丫頭傳染似的,一個接連一個打迷糊,更別跟藍芷說說話了。
倒是有個大丫頭,看起來很有精神頭,給藍芷一遍又一遍的擦身子降溫。
“殿試難不難啊?”藍芷還在擔心自己影響到了裴珺。
大丫頭擰干濕布,笑笑,“對于很多人來說不亞于上青天,但對二少爺來說,那是小菜一碟!
“唔!彼{芷放心了,但又不是很明白,“為什么這么說呢?”
大丫頭放下手頭的活,說時大為自豪,“我家二少爺自小博聞多識,別人讀弟子規(guī)的時候,二少爺已經(jīng)在讀大學中庸了。如今未及冠,已經(jīng)是貢士了。明日殿試過后,便是進士。多少人考到白發(fā)蒼蒼都考不上。二少爺呀,活脫脫就是文曲星下凡,前途不可限量!
“文曲星?”藍芷不是很懂。
“對啊。”大丫頭侃侃而談,“二少爺出生那一日,一條金色的龍架著祥云落入了府里。二少爺文章寫又得好,將來肯定是被朝廷錄用為大官的人。不是文曲星下凡,又是什么呢?”
藍芷聽得神神乎乎的,那丫頭卻又擰了眉,怪道,“不過也奇怪,那一日,府里出現(xiàn)了不少大蛇小蛇,紛紛往二少爺降生的屋子方向爬,爬到那屋子外的院子里,方停下!
“之后呢?”越說越神秘,藍芷忍不住追問。
大丫頭繼續(xù)道,“大人一向與寺廟里的禪師有交往,便請了靈濟禪師過來。靈濟禪師抱著剛出生的二少爺,往那些蛇靠近一步,蛇便后退幾步。靈濟禪師再一施法,那些蛇便都消失了!
“后來禪師沒說什么嗎?”
大丫頭撓撓鬢角,說:“禪師說了句什么來著……哦,好像是說無量什么羅伽干嘛渡劫飛升,我也沒聽清!
前塵往事老是無端端泛上心頭,藍芷揉了揉太陽穴,逼迫自己從回憶里剝離出來。
趁著那臭和尚沒追過來,藍芷準備再進寺廟一趟,只是白問筠不顧光天化日,拖著粗長的蛇尾巴又來跟藍芷糾纏。
九年不見,白問筠還是那個老樣子,渾身散發(fā)著戾氣,白長了張溫婉的臉蛋兒。
第一次見白問筠的時候,她就吐著蛇信子要藍芷的命。
因為、因為藍芷搶了她的男神。
藍芷覺得自己沒搶,裴珺本來就不是白問筠的。哼!
壞蛇妖。
還是那個晚上,藍芷聽大丫頭講完裴珺的出生,見大丫頭打了個哈欠,就讓大丫頭下去休息。
其實藍芷還沒有睡意,只是大丫頭說要等藍芷想睡了再休息,藍芷只好說自己困了。
燈都熄滅了,還好有月光從窗外射進來,將一條吐著蛇信子露著毒牙扭著冰冷軀體爬床小白蛇的身形照露無疑。
化成人形已經(jīng)耗了藍芷八成的靈力,如今又生了病,沒法用靈力對付壞心眼的蛇。
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藍芷跳下床,它跟著爬下去,藍芷上了床,它也再爬上去,兇巴巴的模樣追得藍芷很緊。
屋內(nèi)的動靜吵醒了一眾丫頭,驚動了裴珺。
裴珺一來,小白蛇便退避三舍,尊敬里還有幾分懼意。
裴珺抱起赤腳踏在地板上的藍芷,安置藍芷回到床上。
“剛剛那條蛇還兇得很呢,怎么你一來就學乖了呢?”藍芷擰著眉頭看了小白蛇一眼,問裴珺。
見藍芷安然無恙,裴珺沉靜下來道:“父親說打我出生時蛇便待我親近。但蛇終究是冷血動物,不宜太過親近。有一位禪師傳授我一句驅(qū)蛇咒語:蛇蟲身莫近,百毒任君驅(qū)!
“那我也念。蛇蟲身莫近,百毒任君驅(qū)。”藍芷對著小白蛇念過,小白蛇一副懶得鳥你的樣子,“它好像不怕這咒語啊!
“還是我來念吧,我保護你!
裴珺說過要保護藍芷的,可現(xiàn)在白問筠又來騷擾藍芷,藍芷卻不知裴珺身在何處。
“壞蛇,趁著裴珺不在,你又來招惹我!彼{芷指控白問筠。
白問筠捏著嗓子笑了兩聲,“就算是裴珺在,他也不會救你!
“你知道裴珺在哪兒?”藍芷還有話問,白問筠的大長尾巴已鞭子一樣抽了過來,“你死了心吧,裴珺這輩子都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藍芷揮動靈力躲過一記肉鞭,“為什么?裴珺到底遭遇了什么?”
白問筠不搭理藍芷,掙著尖利的雙手朝藍芷撲過來。
藍芷接了白問筠幾招,從白問筠頭頂翻到了她身后,“白問筠,你知道的,告訴我。”
白問筠恨恨轉(zhuǎn)身,目中精光四轉(zhuǎn),“我打不過你,若是你趁我說話偷襲我,我該怎么辦?是以,只要你自鎖靈力,我便告訴你!
藍芷蟬翼般的眼睫輕顫。
白問筠那么小人,怕是有詐。
可是,如果不這樣,就無法找到裴珺。
裴珺啊裴珺,你若真在澤心寺中,知我有危險,便來救我吧。
“好!彼{芷靜心施法,額心一點,周身的藍色光芒暗淡下來。
白問筠施施然逼近藍芷,得意地笑道:“因為,裴珺愛的人是我,他已經(jīng)和我成了親,他說要與我浪跡天涯,雙修飛升。”
如同拳頭一般悶悶擊在胸口,藍芷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一滴淚水無聲無息地劃過嘴角。
“去死吧!”白問筠的尾巴猛然掃過來,藍芷來不及躲,只得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