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雅只是性格別扭，比其他同齡的孩子心思更成熟一點，想得更多一點。但她那一雙小鹿般地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某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讓人招架不住。

　　王春麗就感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甚至都在想，要不就給他們做一份早餐好了。到時候，就說是自己的朋友。

　　“這個沒關系的。”她笑著說，聲音也比平時溫柔了幾分，“我現在分給他們，一會再給你們做一份就好。”

　　“不要嘛！我已經很餓了，實在是等不及了，就想吃這里的。而且，它們真的看著好好吃啊！阿姨，你真的好厲害啊，雖然我都還沒有吃到，但我相信，阿姨做的東西一定很好吃。”

　　幾句話，說得王春麗眉開眼笑，原本打算分給孩子們的食物，也都收了回去。

　　原本終于以為等到了，結果眼見著就要到手的鴨子飛了，孩子們都震驚了。

　　在勸說成功了王春麗之后，轉頭，朱麗雅就朝這些小屁孩們露出了一個得意而邪惡的笑。

　　敢嘲笑她，說了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為了這份報復的快感，朱麗雅完全可以接受去吃放的時間有點久了的食物。

　　等到奶奶終于領著陳勝男回到廚房的時候，朱麗雅終于如愿以償地，在遲遲不愿意放棄最后一點希望的孩子們的面前，非常殘忍地打破了他們的最后一點希望，當著他們的面，開始吃他們眼巴巴看了好久的早餐。

　　她甚至還故意地吧唧了兩下嘴，引起爺爺奶奶的一陣側目。

　　看著孩子們失望離去之后，王春麗終于忍不住笑了：“你這姑娘，怎么還跟幾個孩子慪氣呢？”

　　朱麗雅說：“我也是孩子呢，我還未成年。”

　　跟奶奶一起過來的陳勝男，也順便跟他們一起坐下，捧著一碗銀耳蓮子粥在喝。聽到朱麗雅這話，也跟著笑了。

　　村子這些孩子是什么樣，在這里待久了的人都知道。

　　倒也不怪孩子們，從小，他們身邊的環境就是這樣的，家里的老人也是這樣慫恿的。明明已經不再是吃不上飯的那個年代了，依然改不掉曾經經歷過饑荒年代的那種對于食物的執著。

　　看著狼吞虎咽的朱麗雅，再看看笑瞇瞇地看著孫女，將所有好吃的都往她面前推，往她碗里放的爺爺奶奶，陳勝男狀做隨意地問道：“來蓮花村也有幾天了，都還習慣嗎？”

　　奶奶立馬笑著回答：“挺好的，大家人都很好，飯菜也很好吃。”

　　爺爺也找了個角度來夸：“這邊的環境，比我們以為的更好。山清水秀的，房子建得也漂亮，路面上也很干凈。”

　　陳勝男還沒說話，王春麗就搶先一步說道：“你們看到的漂亮房子，都是經過凌菲花錢修整的，一年前，這個村子那是真真正正的鳥不拉屎的地方，出個村子，都得好好準備一番。進村的那條路看到了吧？那可都是凌菲自掏腰包修的。”

　　麗雅爺爺有些驚訝：“那這姑娘的心可真是夠好的。這修路，得花不少錢吧！”

　　“修路算什么啊！”王春麗用手在頭頂劃了一圈，“這個圖書館，就是她自己出錢弄的，修的時候花了多少錢我不太清楚，但是現在一個月的開銷，就是好幾十萬。她就是我們村的福星，偏偏有些眼瞎心黑的不知道好歹，不感激她就算了，還在背后搗亂。”

　　“其實現在的情況已經好了不少了。”陳勝男倒是很心平氣和，可能是因為她來的時候，跟村民們的關系已經沒有那么緊張了吧，“自從上次的元宵燈會之后，來了不少的村外面的人，雖然跟外界的接觸增加，村民們的觀念也在發生變化。以前，他們除了不讓自家的孩子來圖書館，還讓自家的孩子別跟來圖書館的孩子玩呢！”

　　“你們倒是耐得下心，教育這群愚昧的人。”朱麗雅撇了撇嘴，“原生家庭對孩子的影響，遠比你們以為的要大。你們再怎么努力，有些觀念和習慣已經是深刻在他們的骨子里了，哪怕是幫助他們從大山里走出去，他們也很難適應外面的世界。”

　　一個14歲的女孩，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讓陳勝男很驚訝。

　　朱麗雅哼了一聲：“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這種情況多了去了。之前，我們班上就有那種跟著父母從山里出來的，或者是他們自己是城市里長大，但他們的父母卻是山里讀書出來的那種，想法跟我們特別不一樣。”

　　陳勝男原本是想反駁幾句的，不過聽到后面，突然就笑了：“想法跟你一樣地同學，應該很難遇到的吧？”

　　朱麗雅氣結。

　　她沒好氣地說：“我說的是跟其他同學的想法都不一樣。”

　　“我知道。”陳勝男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知道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但是，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改變的。而且，能不能改變，跟要不要去努力，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你小小年紀，倒不用這么悲觀。”

　　“悲觀”兩個字，像是戳動了朱麗雅心頭的某個開關，她突然就心煩意燥起來。正喝著粥呢，突然就毫無征兆地變了臉，將瓷勺往碗里一扔，發出不小的碰撞聲。

　　爺爺奶奶都愣了一下。這剛剛還好好的，怎么又說變就變回去了？

　　雖然早習慣了孫女的喜怒無常，但是畢竟是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個剛剛才求著她幫忙的外人面前……二老的神色就變得有些尷尬，連忙幫著孫女解釋。

　　“沒關系。”陳勝男朝他們笑了笑，“我們正常交流而已，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會有不同的想法，會不認同對方的觀點，這都很正常。不過生悶氣，什么都不說出來，卻指望著另一個自己開竅來理解，有點太不理智了。有不同的想法，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大家互相溝通，互相理解，才能打開新的思路。麗雅，你說，我說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