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素雪如此開口,令甄婼悠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
她看了素雪一眼,忽而開口道:“你果然長大了。如今說起話來,很明顯的也是與往日不同了。”
這倒也是,孩子終究還是要長大的。
甄素雪若是思維以后還是能如同現(xiàn)在這樣,她便不必操心太多了。
這還是極好的。
甄素雪瞇著眼睛,躲開了二小姐想要摸她的頭發(fā)的手。
“麻煩一下,別這么碰我好嗎?我有些話都還沒有說完呢!你這樣也是真的……絲毫都不顧及我這個小孩子的感受!”
“你一個孩子,你還有什么感受?”甄婼悠哭笑不得。“而且,你現(xiàn)在還把你自己當成是小孩子?明明都已經(jīng)長大了,而且……”
這孩子,還真當他自己怎么了呢!
甄婼悠看向了甄素雪,忽而笑個不停。
甄素雪瞪了她一眼,“而且什么?別把話只說一半!”
甄婼悠笑瞇瞇地看向了她:“而且……你也是真的到了一個該喜歡人的年紀了。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話,可以與我說。我保證不會讓你像大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咱們大姐這個人,人是很聰明,做的事情也的確讓人無可挑剔,可是她也是有一定的缺點和問題的。這問題和缺點,最重要的一個方面便是……她在感情上的缺失。不過……希望她能有一天變好起來。”
甄素雪皺了下眉,很快又舒展開來。
“那倒是,畢竟大家都是甄家人。我如今也想明白了的,若是沒有利益方面的瓜葛,還是盡量少惹麻煩。朋友多了路才好走。而甄家的人,要嫁也不能嫁到敵對家里頭去,那倒時候日子得過的多艱難。”
甄素雪這一番話一說出來,甄婼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頭一回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妹,其實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的,還不至于真的是愚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她其實還是能有一天該擁有屬于她自己應(yīng)該得到的一切的。
“放心好了,大姐會有自己處理的辦法的。而且……讓她好好想一想,也是沒什么錯的。現(xiàn)在的甄家,就算是不想要站隊,如今在外人的眼里,卻也已經(jīng)是沒有什么辦法摘的干凈的。既然如此,還不如選擇一個跟自己家的未來沾邊的人生去管理,大概有時候也只有這樣,一個人才能真正獲得最純粹的安寧。”
甄婼悠此時淡定的很。
她們出身富貴,想要繼續(xù)擁有這樣的富貴,就只能選擇這樣的路。
這個世界對于女子可以選擇的地方太少。女人往往思維的局限性,只有那么一丁點兒。
人生于世,亦是如此。
甄婼悠安靜地看著眼前的路,她的神情愈發(fā)的堅定。
有些事情必須有人來做。
……
甄妙寧這幾日,沒有以前那么安寧了。
甚至于偶爾做事的時候,還會莫名的就發(fā)起呆來。
有一次,還差點兒把手中的書給燒了起來。
她的這個行為,可是把身邊的染畫給嚇到了。
染畫幾次看向了自己家的大小姐,都是心發(fā)顫發(fā)虛的,也不知道大小姐這是怎么了。
不過偶爾進了大小姐的書房,她倒是瞧見了大小姐幾次都在畫著同一幅畫。
下雨的天空、屋檐,和涼亭里的石桌石凳。
那桌子上放著的是酒壇子,還有兩個杯子。
這樣的話本沒有什么特別的,染畫瞧見畫了好多幅之后,才稍稍有些覺得怪異,雖然是奇怪,她還是很快上前,把撒了一地的畫都給撿了起來。
等到她把這些畫都給撿起來的時候,她忽而目光一凜,腦海中此時似乎是有什么一閃而過的信息。
這樣的信息太過于清晰,清晰到讓她自己都無法忽視。
她忽而之間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所忽視的事情是什么了。
原來……有時候,真相就在身邊,卻往往被人所忽視。
大小姐畫著的,不是那一天……與趙世子一起喝酒后的畫面么?
趙世子當天找著大小姐一起喝酒,而后這世子爺便匆匆離開,連個多余道別的話都沒說。
當時,實在是走的太突然,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沒有將桌子給收拾干凈。
而也大約是那個時候,好似大小姐轉(zhuǎn)身從這一涼亭下的殘局旁經(jīng)過時,多看了一眼。
還是的染畫,只當是大小姐估計是覺得這桌子上的東西擺放亂了。
她連忙回了句,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請大小姐原諒。
甄妙寧搖了搖頭,邁開了步子便很快就走了開,而后便消失了很長的時間,也沒有再提過這一件事。
她本以為最沒有什么重要的事,這一刻卻忽而掰開擺著,放在了她的面前。
這一刻,忽而……
染畫覺得自己大概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小姐,到底是在想什么?
她的內(nèi)心深處還潛藏著什么其他的秘密么?
可是……為什么偏偏要畫酒呢?
或者……大小姐其實明明想到的那個人……是趙世子?
一想到了趙非墨那個人,染畫莫名驚了下,渾身不由得哆嗦了會兒,而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本想自己親自否認的,可是此時越是這么想,便越覺得有些震驚。
仿佛……
那些所有的事物,都越來越清晰了一般。
這些事情……好像也真的與那個人有關(guān)系吧?而且……似乎還是那種放深刻的、很清晰的,到讓人無法遺忘的關(guān)系……
大小姐,莫不是,對那個人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莫不是……
喜歡上了趙世子?
……
窗外的天更冷了。
趙非墨走之后三個月,便到了立冬的天。
便是每日端著手爐,那手也是暖不熱的。
往往還會帶著陣陣的寒意,令人心頭微冷,渾身難受。
甄妙寧在自己的房間里燒起了炭火。
這炭火一點兒煙也沒有,反而燃起來帶著熏香的味道,極其好聞。
她的手摸索著暖爐,又裹了厚厚的衣服,這才像是那么一回事兒,好像一切都極其的清晰了。
端坐于椅子旁。
她又在看書了。
以前是很煩一個人,只嫌孤獨,可是時日久了,那種情緒便會日漸消失,反而會很自然地明白一件事。
人生其實最難的,反而不是如今這種孤獨。
能享受孤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坐于涼亭中,翻著書看著。
忽而一陣寒風吹來,吹動了她身上裹著的厚厚的黑色披風。
小刀很快從門外走進來,遠遠地立于涼亭之下,看向了那名安靜的女子。
也是他的主子。
他沒有停,心臟此時仿佛被什么給極勁地拉扯著一般,讓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上幾步,慢慢地靠近了她。
“大小姐。”
小刀彎下腰行禮,他聽到了自己極力克制的聲音。
他如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可在眼前的少女跟前,卻始終還是有那么一點點說不上來的窘迫。
那種很難表達的情緒。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唯一清楚的便是安靜地看著她,而后完成好她交代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任務(wù)。
“嗯。坐吧。”
“屬下惶恐。”小刀的手微微出汗了。
他一緊張,手心就會出汗。
“沒什么惶恐的,我從未把你當成什么手下,不必拘禮,過來坐在這里便好。正好我也無聊,你能陪我聊上幾句。”
身旁有著染畫在,可是甄妙寧還是覺得近來聽了關(guān)于趙非墨的事情有些糟心的很,如今也大約是只想多與眼前的人說上幾句。
算是給自己一點兒空間,能多與其他的人聊一聊天。
況且,她向來覺得小刀的性子,自是不會亂說的。
而他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應(yīng)該會有屬于自己更為深刻的見解才是。
小刀本是想要拒絕的,卻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
心跳如同擂鼓。
他低著頭,此時連抬頭自然都是不肯的。
甄妙寧瞧著他緊張的樣子,笑了笑道:“其實不必緊張的。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會對你怎么樣。不過就是想問問你一些簡單的事。”
“大小姐盡管問。”小刀壓制住心底的那種緊張感,連忙道。
不過回了一句而已,他的耳朵便紅透了。
甄妙寧點頭,忽而看向了他:“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小刀有想過很多問題。
大約很多都是關(guān)于店鋪的運營,或者人員的管理,還有自己的學(xué)業(yè)讀書之類的,卻獨獨沒有想到,大小姐問他的問題竟然會是這一方面的。
他愣了下,連忙搖頭。“沒有。”
“哦。”甄妙寧忽而失笑起來。
她竟然問一個如此年紀的少年,他有沒有喜歡一個人。
況且,他喜歡不喜歡又與自己所考慮的顯然是不同的。
“是我問的有些唐突和古怪了。”
甄妙寧如此一開口,卻讓一旁小刀有些不解。
他慢慢抬眼,有些怯怯地看了甄大小姐一眼,而后又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說來……他所見到過的甄大小姐還從來都沒有如同今日這般的模樣的。
她向來是極其清冷的模樣。
雖然并不是刻意而為之的,可是的確依舊很清晰的能感覺出來。她的確就是那么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