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閔奶奶結束完電話已經是十點了。
閔奶奶是看著疼著閔夏染長大的,現在知道這件事情后,在電話那邊的聲音立馬就充滿了哽咽和慌亂,把閔夏染手上的所有情況都問了一遍后,說立馬會訂機票飛回來。
讓年邁的長輩擔心,是后輩的不孝順。
但是現在宋衍卻沒有了底氣說不用,他沒辦法保證閔夏染一定會醒過來。
他不能,醫生也不能。
這是一場不確定的未知。
距離手術過去了十個小時,閔夏染還是沒有醒過來。
電話響起,宋衍垂視線去看,臉上的神情一片的沉重。
是廖之行打進來的電話。
宋衍想也沒想,直接掛斷。
無論從什么角度而言,他都不算是她的家人。
宋衍開始給她的其他家人打電話,除了閔奶奶外,跟其他人說起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都盡量的言簡意賅,也沒有過多的回答他們的問題,他乏于將自己的無奈展現給其他人。
還有無助。
警察那邊來消息說,沒有查到和肇事司機有聯系的其他人。
也就是說沒有證據證明這出車禍是有人故意設計的。
也就是說警方那邊有可能會以意外車禍而結案。
宋衍在電話這邊默聲,沒多做要求,點到為止,說他還會查下去,給他一點時間。
時間不會太久,最起碼是在四十八小時內。
掛斷電話后,宋衍這次從后視鏡里望了一眼后座上被膠帶蒙住嘴的韓蕓。
然后視線往窗外望去,已經上午時分,天色陰沉,看上去是要下雨的節奏。
宋衍奔波了一夜,眸色中的復雜神色里有著很明顯的心不在焉。
他的心在醫院。
命也在醫院。
他閉眼,閉眼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天際邊濃厚的云層里滑過一道閃電。
一場狂風暴雨將至。
車子迎著暗沉的天色向郊區開去,車速極快,也沒有要減的趨勢。
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韓凜的電話打了進來。
宋衍猶豫了幾秒,然后接通。
“你的計劃?”韓凜的聲音低沉,這句話一出,聽得出來是對這件棘手的事情有了看法。
也準備插手了。
默了數秒。
宋衍說:“我來處理。”
他拒絕韓凜的介入。
隔著手機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韓凜臉色的寒冷。
但是宋衍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么多。
“宋衍。”韓凜的聲音冷肅。
宋衍在這邊等著他開口。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韓凜決定要插手這件事情,便不是要征求誰的同意與否。
宋衍也一樣。
韓凜的意思到位,宋衍的理解到位。
宋衍低笑了一聲,卻沒有一絲的笑意,更像是一種挖苦。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他也不讓步,他的耐心和時間也有限,也說過不讓他插手,不會改。
“我不勸人。”韓凜的聲音徹底冷下去,掃去了所有舊情不談的那種冷漠。
他說:“但是你,我提醒一句,韓家人你不能動,我知道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也就順理成章。”
韓凜口中的第一次指的是趙翼成,是宋衍要了他的命。
所以,韓凜的意思要讓他留下韓蕓的命。
宋衍目視著前方,已經能夠透過霧色看到廣闊的一片陵園。
“如果就順理成章了呢?”宋衍冷聲反問。
“不值得。”韓凜只回答了三個字。
宋衍憤然在電話這邊拔高了音量,突如其來的憤怒讓車內的人都不由的一驚。
“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韓凜,是你不懂。”
韓凜啞然。
不懂兩個字像是烙印一樣突如其來的貼在了肌膚上,然后一語成讖,落下印記。
不等韓凜再說話,宋衍就要掛斷電話:“后果我會自負。”
車子已經停下,宋衍掛斷電話時就已經推開了車門。
助理下車,保鏢帶著韓蕓下車。
宋衍給了一個眼神,保鏢撕開韓蕓嘴上的膠帶,同時警告道:“別吵!”
宋衍轉身,面向這座陵園。
早上的陵園還有很重的霧,陰沉微寒,一片死寂。
身后的韓蕓情緒激動不已:“宋衍,你想干什么,你帶我來這里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唔”
保鏢用手捂住她的嘴,安靜了下來。
宋衍走進陵園,路過一座又一座的墓碑,目不斜視的走著,周身布滿寒色。
助理等人帶著韓蕓跟在其后,都不解宋衍要干什么。
韓蕓跺腳,保鏢低斥一聲。
走過長長的一條小徑,然后在盡頭停下。
宋衍朝身后的人動了動手指,助理最先會意,讓保鏢放開韓蕓,然后帶著他們走了。
助理剛剛也看清楚了,那座墓碑上面貼著的是趙翼成的照片。
這是趙翼成的墓碑。
身后的人都散去,韓蕓不再吵鬧了,就這么怔怔的看著宋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瞬間就紅了眼眶。
宋衍把她帶到這里來,想要做什么,她不知道。
但是當她看到這座墓碑的時候,看到墓碑上的這張照片,想到自己已經失去的兒子,內心就只剩下了一片哀痛。
恨在沒有給盡的愛面前,不值一提。
她想方設法的為趙翼成討回一口氣,揚言要為他報仇,可是到頭來失去的卻是越來越多。
在這件事情上,她是孤注一擲,也是孤身一人。
現在看到趙翼成,她也有著滿腔的苦澀。
“宋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韓蕓的聲音嘶啞,變的很輕,透著不安。
她在擔心宋衍會對趙翼成做些什么。
這是她的死穴,宋衍抓的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咽下哭腔,但是眼前的男人一動未動,只字未說。
像是被籠罩在無聲的恐懼里被凌遲。
韓蕓上前,站到宋衍的跟前,想要擋住宋衍對趙翼成不明的注視。
只是,她不知道,宋衍是閉著眼睛。
眼前晃過來一道身影:“宋衍....”
宋衍這才緩緩睜眼,不緊不慢的退后了一步,拉開和韓蕓之間的距離。
宛如他剛才什么也沒有想,只是小小的閉目休息了一會。
可是韓蕓卻不敢松懈,就這么直直的和宋衍對視著。
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又不愿意開口,沒有多余的精力和耐心跟她交流。
韓蕓放棄了,眼中閃過一道認輸的妥協,然后轉過身,面向趙翼成的墓碑。
說:“我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