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之行的話里,皆是苦澀。
她看在眼里,是他醉醺醺的反常態(tài)。
說沒有感觸是騙人的。
“關(guān)于爺爺?shù)哪羌虑椤!遍h之行緩緩的開口,像是酒精上頭拉慢了語速,增添了疲倦。
“我實話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嫁給宋衍。”
“可是,”他又笑了一聲:“到頭來還是沒用。”
“你對宋衍,從來都是死心塌地。”
他看著她,帶著濃厚的鼻音,重復(fù)道:“從來都是。”
他想攔,根本就攔不住。
“爺爺?shù)氖虑椋彩俏液匏窝艿脑蛑弧!彼^續(xù)說,將心里那些從來沒有說出過的話一次性的翻出來。
“我最恨的,不過是他奪走了你的心
。”
閔夏染看著他,他醉了,思維卻異常的清醒。
他的痛苦,糾結(jié),心痛,最直接的體現(xiàn)在臉上。
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之間只剩下冰冷的兄妹關(guān)系了。
“還有。”閔之行想起什么來,說:“你派人潛進宋氏的那件事情,你以為是我爆出去的?”
她蹙眉,難道不是?
他瞇了瞇眸,費了點力氣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也得出了回答。
“也是,你不相信我也不差那一次。”
但是今天,他打算替自己澄清一回。
也勇敢一回。
“那不是我做的。”閔之行認(rèn)真的說道,醉意都淡下去幾分。
“我對你做過最過分的一件事情,只有這一件。”
就是在這樣的時機下,對閔氏展開打擊。
卻從來沒有違背過任何底線。
他對她,其實一直都有留情。
多少都會舍不得。
只是他不想承認(rèn),她也根本看不到。
他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不過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最終還是決定嫁給宋衍。”他的聲音沉下去,像是埋進了砂礫里,悶悶的。
“再說什么,都晚了。”他垂下頭,露出少有的低落和失望。
她看著他的頭頂,內(nèi)心不由的一顫。
她確實覺得當(dāng)初爆出她安排人手在宋氏的事情是他干的,出于第一直覺,甚至都沒有去問過他。
他從來沒為自己做過解釋,今天是第一次。
良久,他抬起頭,注視著她,雙眼腥紅。
她別開了頭。
“你真的要嫁給宋衍?”他仍是不死心,卻也知道自己挽留不住她,即使剖開了心思給她看也已經(jīng)于事無補,但他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沒有把握的,但是又滿懷希翼的等著她的回答。
她看向窗外,下顎線淡漠流暢,嗓音冷的像是窗外的雪:“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還是像針一樣狠狠的扎進他的心里。
他扯起嘴角,想要笑出一個恭喜的弧度,卻異常的難看。
“我能去嗎?”這是他問的最后一個問題。
閔夏染一愣,她以為他不會來。
他們之間的糾葛,說得清楚的,說不清楚的早就混亂了。
要說原諒與否,根本也就無所謂了。
閔之行起身,身體很沉重,他單手扶著桌面:“就當(dāng)做冰釋前嫌也好。”
他們之間,也要有始有終,不是嗎?
閔夏染的心里堵得很,扭過頭來看到他緊繃著肩膀的背影,帶著傾斜的弧度。
良久,她給出回答說:“你是我哥,應(yīng)該來。”
閔之行笑了,說了聲:“謝謝。”
客氣又生疏。
踏出離開的腳步那一刻,他卻落了淚。
炙熱滾燙的淚水,灼燒的是那一顆小心翼翼了多年的心。
他始終沒有說,他是在什么時候?qū)λ齽拥男模质窃谑裁磿r候習(xí)慣站在她的身后,他也沒有說,他其實也很脆弱,在她絕然的背離之后,他會失望會想要放棄,也會極端。
他不說,因為她也不會在意。
于是也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從餐廳走出來,冷風(fēng)夾雜著雪花,砸在他臉上,帶走他臉上滾燙的溫度。
他閉了閉眼,笑了。
原來把話都說出來后,會是一身的輕松。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早說呢?
可惜啊,沒有如果。
晚了就是晚了。
*
*
宋衍回到A市之后,直接去宋母的住處。
他來的時候沒有提前打招呼,宋母看到他的時候先是一驚,隨即臉色立即垮了下來,輕哼一聲:“你回來干什么?”
說完,宋母就轉(zhuǎn)身要回房,不留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這么突然又著急的趕回來,還能因為什么事情,還不是因為閔夏染!
這樣想著,宋母上樓的腳步越漸加快。
“母親。”宋衍叫住她的步伐。
宋母對其充耳未聞,真正停住她腳下步伐的,是沉悶的一道碰撞聲。
她不可思議的回頭,看著宋衍就這么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她氣的整個人開始抑制不住的輕顫,指著宋衍憤憤的道:“你為了那個女人,居然...居然..”
宋母捂著胸口,怒火攻心,剩下的話她說不下去了。
宋衍一臉的堅定和絕不后悔:“母親,這是我的抉擇。”
宋母笑了,夸張又諷刺:“你的抉擇?”
“那么你在抉擇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宋家,你的抉擇?”宋母扶住旁邊的扶手,笑的極為扭曲:“你的抉擇,就是賠上整個宋家!”
宋衍跪的筆直
,面不改色。
宋母的措辭他不贊同,卻也沒再反駁,沒有必要。
他要的認(rèn)可,是快且有效的。
“我這一輩子,非她不娶。”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宋母閉上眼,穩(wěn)住胸腔里的氣息。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宋母咬牙憤憤的問。
“我只想娶她。”他只有這一個回答。
今天來,他秉著不達成所愿不走的決心。
“你太讓我失望了。”宋母無奈的開口。
宋衍垂首跪著,態(tài)度都在膝蓋上。
“母親,我從小到大做過最擅長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讓您失望,這一次也是一樣。”他沉聲開口:“我娶她這件事情,我不會后悔,也不會讓你失望。”
“只是你現(xiàn)在不認(rèn)可她,是因為兩家的舊怨,這不公平。”
“不公平?”宋母像是聽到了笑話。
“你跟我說公平,你覺得你就這么來逼我同意閔夏染嫁進宋家,是公平?”宋母的聲音高漲,卻在顫抖。
宋衍沉默,抬起頭來依舊是分外的堅定:“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