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緩緩的開門,她的臉龐逐漸變近,腳下的步伐卻變得沉重起來。
她瘦了。
額頭上的那塊白紗,狠狠的在他的心里割上一刀,疼。
“怎么弄得?”他在她的床邊蹲下身,抬手輕輕的覆上她的額頭,卻又不敢真的碰觸到她,盡管知道她聽不見,他還是問了出口。
低沉喑啞的嗓音在白色的房間里緩慢的回旋,她的眉心瞬間陷的更深。
宋衍只覺得喉嚨里都是苦澀的味道,伸手想要撫平她的眉心,卻發現沒用。
“我在,染染。”他輕聲的開口,像是能夠緩去她現在所承受的傷痛般寬慰道。
閔夏染在意識模糊中,似乎聽到了宋衍的聲音,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氣息,仿佛近在眼前。
又像是遠在千里之外。
這樣虛無縹緲的感覺很是煎熬。
畫面一切換,現實中的種種根本由不得她有更多的兒女情長。
她也已經失去了那個資格。
夜,悄無聲息的落下。
宋衍在閔夏染的床邊守了整整一個下午。
一個下午,她都沒有要醒過來,但是卻又睡的很不安穩。
他不敢走開,怕她會隨時醒過來,想讓她在睜開眼的第一秒察覺到有人陪在她的身邊。
而這個人,是他。
而不是像今天那樣,被所有人圍困其中,站在她身邊的人沒有一個。
宋衍把她的這份無助歸咎在他的身上。
所以當易爾卉進來送飯的時候,他都沒有動。
易爾卉想說些什么,但又覺得不方便打擾。
再三猶豫后,她選擇給他發短信。
病床上的閔夏染在睡覺,她不想說話的聲音影響到她。
易爾卉:“宋總,公司的事情....怎么辦?”
雖然這件事前和宋衍并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易爾卉不知道還可以向誰求助。
宋衍的視線輕柔的掃了一眼閔夏染,而后空出一只手來回她的短信,只是簡單的兩個字:“我來。”
僅此二字,像是一只強心劑。
易爾卉放心了,收了手機悄聲退了出去。
她不相信宋衍這個人,但是她相信宋衍對閔夏染的感情。
她也相信閔夏染愛上的男人,值得信任。
易爾卉去找醫生交流了兩句后,選擇回了公司。
這個時候,公司越加不能沒有人。
*
*
閔夏染醒來的時候,是凌晨四點。
自生病以來,她的作息時間就一直沒有正常過。
所以,醒來的時候她沒覺得有什么不適。
要說有,她的一直手正在被另一只手緊緊的握在手心里。
她望去,是干脆利落的短發,這熟悉的身影讓她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難道是病情嚴重到,會產生錯覺了?
可是這樣的感覺是多么的真實。
正這樣想著,單手支撐在床邊輕睡過去的宋衍醒了過來,睜開眼的第一道視線就是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雙方的眼眸都變得清澈起來。
宋衍微驚:“你醒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她睡了整整十五個小時。
閔夏染沒開口,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是做夢還是真的?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宋衍終于可以抬手觸碰到她的臉頰,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正常。
閔夏染依舊是定定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宋衍見她不說話,也沒多大神情,不由的蹙眉,擔憂起來:“真的沒有不舒服?”
閔夏染再次搖頭。
宋衍怎么覺得有一絲怪異。
默了數秒,他替她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
她也乖順的接過,就是不言不語,神情也近乎淡漠。
宋衍不由的皺眉,可又在她的臉上看不出更多的異樣。
“餓了么?”他接過她喝了兩口后就沒再動的水,后又輕柔的問道。
閔夏染望著他,沒答。
宋衍猜想她是不是剛剛睡醒還沒有徹底的清醒過來,于是說:“那,還困么?”
又是搖頭。
宋衍從她清澈的雙眸里看出她確實也沒有了睡意。
只是她的反應,他有點擔心。
白天的時候,易爾卉把她的情況全數轉述給了他。
高燒到有一段時間說不出來話,因為情緒的不穩定差點得抑郁癥....
宋衍看著她清瘦的臉,擔心的說道:“說點什么,好不好?”
她這樣的緘默,讓他發慌。
他的手心伏在她的臉頰上,溫熱的體溫慢慢過渡給她。
她看著他的眼睛,輕啟嘴唇,聲音很低,他俯低了頭這才得以聽清。
“這是夢?”
宋衍愣住,詫異的望向她,然后在下一秒摟住她羸瘦的肩膀擁進了懷里。
他的聲音在輕顫,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重復:“是我,不是夢。”
“我是宋衍。”
“對不起,我丟下了你,以后不會了。”
再小的事情都不會了。
他暗自發誓。
發最毒的誓。
閔夏染任由他這么摟著,感受到他的溫度和力度,聲音輕的像是將融的雪花:“謊話。”
宋衍將她摟得更緊了。
是啊,他已經丟下過她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
可是天知道,他有多后悔。
他就不應該任由她胡鬧,就不應該回A市。
“我錯了,錯了。”宋衍說。
他的話很慢,很輕,卻又分外的認真:“我拿我的性命發誓,再有下次,我不得好死。”
凌晨四點,天色還是剛剛破曉,夜色還沒有完全散去。
整個醫院都安靜下來。
時間萬物,在此時都俱靜。
宋衍的誓言,像是肆意蔓延的黎明,拉開新的篇章。
也在她的心里畫下一道屏障。
一道安全的屏障。
她不需要他的誓言,但是卻珍惜他的每一分心意。
良久,她按著他寬厚的肩頭,開了口:“我信。”
信他,一直以來都是她做過的最簡單的一件事情。
沒有什么,比睜開眼來第一眼就看到他更讓她安心的事情了。
什么阻礙,什么虧欠,什么懊悔,此時都變得渺小,再慢慢變成虛無。
宋衍輕柔的覆上她的后腦勺,萬般的溫柔此生都只給了眼前的她:“以前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再去在意了,好不好?”
他征求著她的意見,也心懷忐忑的等著她的回答。
過去的種種,總是無法挽回的,用來懺悔是最不理智的行為。
她閉上眼睛,腦海里回想起當初他說的那一句話,現在反問他:“宋衍。”
“嗯?”
“不可以挽回不代表不能被原諒,對不對?”
宋衍一愣,想也沒有想,回答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