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也做過主刀醫生，也認識不少的名醫，如果成功率不是太低，她或許可以給收銀小姑娘引薦一下，也許她父親就有救了。

可是收銀員的回答，讓她沒法將這樣幾乎不能完成的難題，交給醫生朋友。

收銀員輕聲啜泣的說:“醫生說百分之二不到。”

她說完看見蘇熙得的神情變的同情，心里直覺不好，但她本能的逃避開了，不想面對，她繼續說:“即便如此，可我依然想我父親接受手術，哪怕是余生都在ICU，可他至少還有一條命，還是活著得啊。”

“你父親卻不愿意對不對？”蘇熙芮一句話問到了收銀員得最痛處，這才是她沒法解決的問題，父親一聽說要手術，就連連搖頭，甚至企圖自殺。

收銀員想到這些，唯有眼淚相對。

蘇熙芮又問:“那你知道百分之二的成功率，意味著什么嗎？”

收銀員低著頭，她不得不面對這殘忍的事情，這個她想為父親做手術而忽略掉的致命的問題。

蘇熙芮直白的敘述出來:“意味著手術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失敗可能，你爸爸，很可能下不了手術床，想過嗎？而且，若是如此，他最后的生命，還要忍受術前術中得各種折磨，不能多見他最關心的你一面。”

收銀員幾乎軟倒在地，這些她不是想不到，而是想也不好想，她心里下意識的去認為，即使手術難，最后她爸爸也能躺進ICU，她忽然抬起頭來，反對說:“我爸爸一生為人善良，他會收到上帝的保佑的。”

“那你又是否想過，手術即使成功了，你爸爸他剩下的時光都在ICU的病房里，想見你也見不到，因為ICU病房不能隨便探視，甚至，情況再不好一點，他手術成功保住了一條命，卻成為植物人醒不過來，一直靠藥物維持著生命有意義嗎？”

蘇熙芮還沒說ICU病房的費用，即使是小有成就的生意人都不一定能負擔的起，何況在書店打工的收銀員，只是看到收銀員幾乎崩潰的模樣，她說不出來了。

收銀員一直哭，一直哭，毫無底氣的喃喃:“可至少活著呀。”

哭著哭著，忽然抬頭看著蘇熙芮，眼睛里迸發出瘋狂的光彩:“蘇小姐，我求求您，救救我爸爸，幫我爸爸做手術，也幫我勸一下我爸爸同意手術，不，我爸爸知道您給他主刀他一定不會排斥做手術的。我……我給您磕頭感謝您！”

蘇熙芮連忙讓開，并且阻止收銀員磕頭的動作，搖頭無奈的說:“我只是個做實驗的，主刀救人的事情我做不了。”

“不，我聽給我爸爸會診的專家組說過，您是非常厲害的全科醫生，只要您愿意，多少錢我都出，我去借也行……”收銀員幾次要下跪，被蘇熙芮攔著。

蘇熙芮心里也十分難受，她確實幫不了這個忙。

她蹲下身來，輕輕對收銀員說:“如果我幫得上忙，我一定全力以赴，救病治人，是醫生的職責，可是，你爸爸的情況，就算是我全盛時期，也沒有把握，何況現在已經多年只做研究，不當醫生了，這樣大的手術，現在的我，大概還不如給你父親醫治的專家組醫生。”

聽到蘇熙芮都沒辦法，收銀員只覺得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哭音喃喃:“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蘇熙芮沉默。

書店外不時有行人往里看，竟然還有人舉起手機想拍照，蘇熙芮著急了，這時候陸澤林正好看過來，幾步過去，和人交涉完后回到店里，把門關上。

收銀員情緒收不住，還在哭，蘇熙芮也沒辦法，嘆息一聲，輕輕的擁住她，讓她哭個痛快。

等收銀員哭的累了，蘇熙芮才想想，同情的開口勸說:“世事無常，有時候有些事情發生，我們都沒有辦法，可哭并沒有用，我們要學著去接受，即使苦難不是生活的饋贈，我們也要堅強的去應對。”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就這么接受嗎？不，不——”收銀員捂著頭，大聲哭，“我做不到，他是我爸爸呀。”

“可你也沒辦法，你想做點什么，所以想給你爸爸做手術，可手術風險那么大，大的……所以你爸爸才會強烈反對，不止是不想給你添麻煩，也想在最后的日子過得稍微舒心些，對不對？”蘇熙芮耐心的安慰和勸導。

收銀員抬起頭來，眼淚慢慢的止住了，她看著蘇熙芮，希望蘇熙芮能給她指引方向。

蘇熙芮看了眼櫥窗外，略略平復了下沉重的心情，然后收回目光，直視著收銀員的眼睛:“但其實你，也并非什么都不可以做。”

“那我可以做什么？”收銀員迫切的問，眼里的渴望像沙漠中久尋的人見到了綠洲。

“可以做的很多了在最后的時光，陪著你爸爸，陪他說話。”

“可他都不會說話了。”收銀員還是有些絕望。

“但他可以聽啊，他一定希望在最后的時光有孩子的陪伴，殷切的照料，還有他喜歡吃的……總之一切可以讓你爸爸開心的事，你都可以做。

蘇熙芮說著，收銀員聽著，漸漸的，收銀員情緒平靜下來，去想蘇熙芮說的那些場景，她似乎看見了爸爸的笑容。

“其實，到了這一步，你爸爸應該已經看透了生死，舍不得的，唯有兒孫，你還有給他看到你的幸福，你的成長，你長大了，他也就放心了。”蘇熙芮說著，眼眶也紅了，她想到了曾經寵溺自己、記掛自己的爸爸，可以到了最后，她也沒能讓爸爸安心。

她抹了下眼角不經意間留下的眼淚，接著告訴收銀員:“當能做的都做了，在往后沒有爸爸的時光里，你的遺憾和后悔也能少那么一點點。”

“謝謝，謝謝你，蘇小姐！我決定不強行給爸爸做手術了，剩下的時間，我會好好陪著他。”收銀員感激不盡。

有了蘇熙芮這番話，收銀員終于在迷茫中知道了她該做什么，而不是當她爸爸離開后，只能后悔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