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茵被徐正旭請進了徐玉璇家。
面通天井的大廳里,高堂的位置,徐玉璇和徐正旭并排坐著,徐然居下坐在左側首位,祈茵坐在順下一個位置。銘森自進來后就一直瑟瑟縮在祈茵的懷里,小孩子雖然不明白情況,但是也體會得到這不似往常的輕松氣氛,有些害怕。
徐正旭喝了口茶,開口:“小姑娘,既然已經(jīng)坐在這里,我也就不再跟你說什么客套話。”
扯下所有冠冕堂皇的幕布,徐正旭如炬的目光直接盯著她:“昨天徐然本來應該去澳洲,可是卻突然改簽來了這里。我不管這其中有什么原因,但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
他又說:“徐然這孩子從小心善,看不得別人哭,掉眼淚的戲碼對他是有用,但是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不屑于將這樣的辦法再使用第二次對嗎?”
情之所至留下的眼淚被當作是演戲的籌碼,對余姐的不舍,還有心中破土而出的委屈情緒,全被看成了心計。
可堂上的人,她做不到言語反擊,祈茵只能垂眸聽著,安安靜靜。
徐然站起來,眼中有火,聲音卻相反的冷到極致:“爸,我說了不關她的事。如果你來這里不是為了休息,那么請你回去,無關緊要的話沒必要說。”
“你在趕我?!”徐正旭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因為怒極嘴唇都在顫抖:“是我這些年一直太過縱容你,以致你都看不清自己什么身份!”
他指著地面,大聲怒吼:“跪下!”
徐然握緊拳頭,腳步動了一下,卻沒朝徐正旭手指的方向走去,轉了身,往祈茵那頭走。
銘森已經(jīng)被徐正旭的陣勢嚇得直往祈茵的懷里鉆,自己用手捂著耳朵。祈茵低著頭,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有規(guī)律輕拍著。
徐然揉揉銘森的頭發(fā),盡量緩下火氣,對著祈茵說:“先帶銘森回去吧,他好像嚇壞了。”
祈茵沒動,鼻子有些酸,她抽了兩下,才抬起頭,倔強的睜眼:“不走。”
徐然看她。姑娘以為她忍得好,其實眼眶都泛紅了,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她眼淚準備落的時候,鼻頭都是紅的。
他彎指順了順她泛紅的鼻頭,哄著:“回去吧,給我留點面子,嗯?”
祈茵頓著,一會兒,忍著胸腔溢出來的酸澀,牽起銘森往門外走。
身后,是徐正旭咆哮的聲音:“跪下!”
然后,又是一聲接一聲類似于什么東西往身體上砸的聲音,祈茵正一步一步往門外走,又聽到徐玉璇喊著,聲音急切的讓徐正旭別再打了。
祈茵沒有回頭。
晚上下了大雨,夾雜雷鳴和閃電,祈茵圈著身體坐在床上,看窗外一道閃電將半邊天空照亮,然后一切又歸于黑暗,緊接隨后而來的雷鳴聲,雨聲,總之相伴著,不顯寂寥。
夏日雨夜最好眠,祈茵卻毫無睡意,眼神空洞的盯著時鐘,分針秒針都在走,每天一成不變的速度,可是看在她眼里就像加了慢動作。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破曉,她又開始有些害怕。
依舊在床上坐著,不敢動彈。
直到天色大亮,時針走向九點。
慣常的時間。要是徐然還在的話,應該是這個時候準點過來,然后想盡辦法叫她起來早餐。
祈茵豎耳聽著,九點過了八分,沒人過來。
她心里開始有些慌,把自己抱緊了些。
九點20分。
外邊有聲音,熟悉的。
“外婆早。”
祈茵猛的抬頭,立刻從床上起來,蜷了一夜的身子有些麻,她也顧不上緩,拖鞋也不穿了,光著腳就往門外跑。
徐然剛想著要去屋里把人叫起來,迎面而來就撞來一個穿睡衣的姑娘。
也不知道急什么,真是撞上來的,碰到了左臂,他咬了咬牙。
他扶著人雙臂讓她站直:“一大早的,投懷送抱?”
祈茵還在怔忪的狀態(tài),愣愣的看著徐然好一會兒。等腦子轉了,垂眸看他上身。
里邊一件圓領白T,外邊一件藍色格子襯衫,扣子是解開的,像是臨時披上。
大熱天,根本就用不著穿兩件衣服。
她咬著下唇,二話不說就伸手抓上他胸前的襯衫兩邊,想要脫下。
徐然沒給她機會,抬手將她兩只手都握在一塊兒,帶著笑:“今天這么熱情?不止投懷送抱還想脫我衣服?”
祈茵手被他握牢,想再扯衣服也扯不了,紅著眼:“脫衣服。”
徐然失笑,捏她鼻尖:“別鬧,真想看,下回脫行嗎?現(xiàn)在大白天,不合適。”
他越是風輕云淡,祈茵越覺得胸口的酸脹在不停的往外溢。
她堅持:“現(xiàn)在脫。”
徐然看她鼻頭又開始泛紅,嘆了口氣:“這么聰明做什么,笨點不好嗎?”
說著,卻還是放開她的手,由著她慢慢將披在外邊的襯衫脫下。
祈茵只扯了他左肩的衣服,左手臂露出,緊接著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淤痕出現(xiàn)在她眼前。
胸口的酸澀一下穿過咽喉直接沖上鼻頭,緊著刺激淚腺。
眼前的東西全朦朧一片了。
“哭什么。”徐然把衣服重新穿上,輕輕掃她后脖頸:“不過打幾下罷了,不疼。”
“去醫(yī)院。”祈茵低著頭說,聲音像被堵著,沉而悶。
這些被木頭打過的傷她清楚,從皮膚下的肌腱里透出像被火灼過般的疼,根本就不像他說得這樣輕松無事。
“姑姑已經(jīng)給我上過藥了,不礙事,你先吃早餐?”徐然想拉著她往廚房走。
祈茵站著不動,反倒自己出了力將他往門外帶:“先去醫(yī)院,回來再吃。”
徐然無奈,只能順著她。出門前先讓她回房去換了衣服,一襲睡衣和光著腳丫的,她不在意,他可不樂意。
祈茵動作迅速,沒幾分鐘時間就把自己收拾整齊急急拉著他往醫(yī)院走。
今天正好是顧念景值班,徐然直截了當?shù)恼伊怂?
要脫光上身上藥的時候,徐然扯著下擺要往上掀的手頓住,看向安靜等在一旁的姑娘。
笑著,眼角像燕尾,故意說:“看了我身體的人可要對我負責,你確定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