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沒有其他人,沈文琦難得動怒,即便這件事他一直保持中立態度,可當陳姍姍真將刀子刺下去時,所有的理智都趨向崩潰。
“她只是很懊惱當初拋下你,姍姍性子單純,就只想彌補你而已!顧重深,你可以不接受,但怎么能,生生將她逼到自盡呢!”
顧重深任由他罵,始終面無表情,薄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一直過了很久,護士出來了一趟,“刀口刺入位置在腎臟處,冰熱沒有生命危險。”
沈文琦終于松了一口氣,轉過身的剎那發現顧重深已經往回走,立刻低吼。
“站住!”
“她現在在里頭急救,你就這么走了?顧重深她到底是你母親!”
頎長的身影立在走廊中間,已經昏暗下來的夜色讓窗外一片冷寂,頭頂燈光灑下來,落在那張英俊的面頰上,乍看,光華和陰影便都交織在一起。
“我寧愿她不是。”
“事已至此,難道你還固執己見,非要跟陸沁安在一起?!”
沈文琦難得失了冷靜,一身的狼狽讓他看起來再沒有往日的溫文儒雅,擔憂激動的時候也不過和尋常男人一樣,甚至想動手
周圍溫度驟然下降許多,顧重深站定在一側,身上盡是疏離和冷漠,黑眸里情緒溫涼,好半晌,才掀開涼薄的緩存。
“呵,是又如何?”
“你”
轉身,那張英俊的面容動了動,發上灑落的陰影正落在那雙漆黑的眸里緩緩揚起來,里頭盡是厲色!
“你們允如何,不允又如何?你以為我會在乎一個拋棄過我三十年,從未給我片刻關心的母親?!”
“哪怕她當真死在我面前,這件事也絕不會改變!”
“顧重深你簡直不可理喻!”
沈文琦憤怒至極,幾乎是吼出來的,可話音剛落,旁邊卻有人匆匆而來。
連書彥身上還穿著手術服,滿臉的僵硬和急切,看見幾人僵局,那張斯文的面龐上閃過一抹歉疚。
旁邊,褚子楠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壓低了聲音,靠近。
“兩位,你們現在鬧成這樣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沈先生我必須告訴你,雖然沈夫人和老四的確是親緣關系,但老四和安安卻不是。”
沈文琦忽然僵在那,囁嚅著唇,半晌說不出話,“當真?”
“再真不過!”
連書彥看了看前邊已經僵住的某人,有些焦急的走過去,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還來不及刮掉,頭發也亂糟糟的,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顧重深扣緊雙掌,黑眸里不起波瀾,只微微掃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情緒。
好半晌,薄唇終于蠕動了下,“說清楚。”
“我說我說!那天跟你提過之后我把你倆的頭發給書彥送了過去,本來第二天就能出結果的,誰知道”
連書彥一陣歉疚,按著疲倦的眉心,“抱歉,小白剛生。孕期營養好了點,一不小心喂成了巨大兒,生的時候累著了她媽媽,大出血,差點救不回來剛從icu出來。”
“哎?那小子也沒事了吧?”
又一個二胎都生了的,褚子楠皺著眉,心里想著自己家那個還得等多久呢。
連書彥點頭,“他啊,好著呢。”
“那就好。這么大的事”褚子楠沒說完,眼尖的發現顧重深已經走遠,腳步急促的像是趕著去婚禮,哪怕他喊也沒有半點停留。
沒法子,總算在電梯外將人攔住,靠近一看,男人臉上哪還有先前的冷靜,連最最細微的肌肉都在顫,一雙手不住在口袋里摸來摸去。
褚子楠皺著眉,遞了一支自己的煙過去。
點燃,煙草味入鼻腔,顧重深終于冷靜下來,只喉嚨滾動了下,好半晌才開口,嗓音低啞而陰沉,“真沒有血緣?”
“真沒有!”
褚子楠舉著三根手指,“我說顧老四,你平時做事不至于這么粗心大意。這種事哪能憑空定了數,說不查還真不查,厲害不死你!”
一口煙霧噴在他臉上,顧重深面無表情的凝了他一眼,“那么你告訴我,安安是哪來的?”
“這”
“要么她不是她媽親生的,要么陳姍姍跟她媽媽不是親姐妹可不至于啊。”
想不清,尤其是最關鍵那位已經去世,哪怕真想做鑒定,也做不了。
電梯“滴”的一聲,門打開,顧重深徑直朝自己的座駕走去,沒開導航,出了停車場便沿原路返回。
“咦?這是去公司的路啊。”
褚子楠看了看他那張嚴肅的側臉,“嘖嘖”兩聲,“不錯不錯,私事有了結果立刻投到公事當中,顧老四,看來我之前都錯看了你,原來你結婚之后還有這么敬業的時候”
“股權轉讓書已經擬定好正準備讓老爺子簽字。”
褚子楠,“呵呵。”
“抱抱的監護權轉讓書剛簽好,應該還沒有公證?”
“最好被抱抱看見,讓他大義滅親。”
顧重深,“辭職函擬在電腦里,定時發送”
褚子楠,“草!趕快開車,給老子開到一百二!媽的,你要敢都丟過來,我就從天臺跳下去!”
醫院。
紅燈剛滅掉,陳姍姍被送回病房,沈文琦一直低頭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已經離去很久的時謹言匆匆趕來,嘴里叼著的煙被護士要求滅掉,遠遠看見了他,“哎哎哎書彥,沈文琦跟他老婆,人在哪?做個筆錄。”
連書彥指了指身后,遲疑了一會干脆跟著時謹言一塊過去。
先他一步開口。
“沈先生。”
“嗯?”
時謹言有些不耐煩的把本子拿出來,“做筆錄做筆錄,媽的多大點事還得老子親自來。那娘們是有多不想看見老子”
連書彥站在一旁,半晌才擰著眉開口,“有句話覺得應該說說。令夫人今天這事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出來的,我看她執著于老四真沒必要,小四也是三十多的人了,認回來也沒太大必要。既然你們也有收養孩子,何必執著”
沈文琦有些痛苦的抓著頭,難得點了煙,“她對那孩子,不一樣。”
時謹言眨巴了下眼睛,瞪著兩人,“為啥不自己生一個,你看我老婆,平時多兇,一懷孕就乖了。”
沈文琦微愣,苦笑著搖頭,“沒辦法她連親近都不肯。”
“恕我直言,沈先生。若是一直這樣遷就她下去,你們倆永遠也不可能再進一步。只會讓她越來越偏激,今天的事雖然有顧和的主因,但她受不了老四跟小嫂子在有血緣關系的前提下還發生關系也是原因之一。”
時謹言咬著筆,一臉蒙圈。
“這次之后,您可以試試更激烈一點的方式,在不傷人的前提下,或許能有改變。”
話一說完,他也不管沈文琦反應如何,直接就走,該說的都說了,聽不聽的進去就看他自己。這回終究是他耽誤了事,多管管閑事也當彌補顧老四好了
那邊,時謹言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摸摸跟上去,“書彥書彥,你剛剛說的啥意思?”
連書彥走進電梯,看了看某人卡在中間的手臂,“你以為他們倆這么多年為什么始終沒有孩子?
“難道不是因為她身體壞了?懷不上什么的”
“壞是壞了,卻不是不能懷。她有姓交恐懼癥。”
時謹言,“???”
還是沒明白什么意思可是電梯“滴”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等到再轉身遇見沈文琦時,忽然想通。
握草,這是娶了老婆卻當和尚,自己忍了三十年?!
夜里九點,外頭冷風瑟瑟,銀色邁巴赫緩緩駛進顧園院子里。
四下通貨通明,負責守夜的保鏢盡職盡責,將車子上下檢查了一遍。
踏進廳里,暖氣襲來,屋內偏暖色調的燈光將人身上的冷意一掃而光,他剛脫下外套,樓梯上便傳來一陣奶聲奶氣的笑聲。
“哥哥,吃吃干掉了對面一個!”
小肉團子的房門沒關,遠遠的便能瞧見那兩只縮在床頭和地毯上的,地上盡是零食,倆人一人揣著一支手機,開著游戲。
抱抱哼了哼,全然不知有人進來,“那可不,哥哥已經打上王者了啊,小號帶你妥妥的。”
“顧明希。”
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男人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視野,抱抱差點走位失誤,立刻皺眉,“走開走開,有什么事打完這局再說。”
對方“呵呵”了兩聲
抱抱忽然一個激靈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
忽然想起什么,看著自己已經黑掉的屏幕,連忙催促小肉團子,“快,點水晶點水晶!”
小肉團子也很快反應過來,眨巴了下眼睛,卻是下意識將手機丟在一邊,訥訥抬起頭,“爸爸。”
下一秒,屏幕上出現團滅字樣抱抱一臉懊惱的看著她,“會輸掉的。”
呵呵呵呵。
被忽視掉的某人又一陣冷笑,擼起袖子想將他拎起來,試了下,沒拎動
氣急敗壞。
“嗯輸一局游戲問題大,還是我現在非常生氣問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