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一片寂靜，秦宣曼到后來已經掙扎的沒了力氣，她被突然拽出來，甚至來不及打個電話給秦瀚澤，如今只能臉色蒼白的被他拽著往前走。
走的是vip電梯，周圍沒有什么人，“滴”的一聲時，秦宣曼忽然抓住他。
“兩條命，我們的女兒和抱抱”
回答他的是男人漠然的視線，掃過她時像是在看陌生人，沒有半點熟悉的氣息，甚至于他的目光從來不曾落在她小腹上，只但這個孩子不存在似的。
秦宣曼盯著男人筆挺的背影，心里一陣恐慌。
他是真恨她的吧，當年知道自己懷了抱抱時，明明不敢置信，明明懷疑孩子不是他的，可卻保持理智讓她當著他的面做鑒定。
甚至就算她用孩子的撫養權交換，他也二話不說應了下來。
而如今呢。
非但沒有因為他們的女兒而多看她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卻仿佛是刀子，將她刺的鮮血淋淋，更甚是要她立刻流產，不許再有任何牽扯。
秦宣曼頭一次覺得，顧重深、大概是真不愛她了。
“老四，你真要這么做？是不是跟安安商量下萬一”
連書彥一直在等著，瞧見兩人走來滿是遲疑。
“沒有萬一。手術室準備好了？醫生呢，還是你親自動手，我更放心。”
連書彥遲疑了幾秒，盯著秦宣曼的肚子看了許久，終于緩緩開口，“剛剛沒有跟你說，這個手術、怕是做不成了。”
他移開身子，不遠處的拐角處緩緩行來一道身影。
老爺子被顧重柔扶著，頭發不似平常整齊，亂糟糟的模樣，一看便知道是匆忙出的門，而拐杖“砰砰砰”的擊打在地上，精明的視線只輕飄飄看了顧重深一眼，便立刻移到秦宣曼肚子上。
“秦家的丫頭，你肚子里的”
“是您的孫女，顧叔。”
她笑了笑，將手自顧重深掌心里抽了出來，撩了撩垂落的發，“雖然是女兒，可您也知道抱抱是我和重深的，他現在需要的，就是妹妹的骨髓她出生，抱抱說不定就能獲救。”
老爺子重男輕女，知道肚子里是個女孩的時候秦宣曼還猶豫了很久，若是還有機會重新來過她倒是愿意。
可一來時間不夠，二來已經沒辦法再獲得顧重深的精子。
可好在，還有抱抱這一層。
老爺子立刻笑出了聲，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很快眉眼都彎了起來，“不錯不錯，這正是我要說的。所以小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打算要。”
顧重深一直垂著眸沒說話，直到此時才緩緩揚起眼，目光在老爺子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漠然移開，“既然已經將她帶到了這，就一定會看見孩子流出來。”
“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老爺子氣急敗壞的，拐杖揚起來便重重的往他身上砸，“這個女孩你不想要沒關系，可她說的清清楚楚，女娃娃關系到抱抱的命！抱抱你也養了五年啊，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死？！”
“抱抱的身體我會再想辦法，另外等雙胞胎出生也可以進行配型，說不定”
“你真把我當老糊涂！同父異母和同父同母的概率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誰高，我開了這么大一家醫院，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就算雙胞胎順利出生，配型成功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十！“
男人頓了頓，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用力捏緊了掌，“我堅持。”
“你堅持個頭！好，你非要流掉這個孩子對吧？除非我死了，否則秦家丫頭肚子里的女娃，我護定了！”
他沒有別的法子，論威信論體力他都壓不住這小子了，本就是老來得子一直驕縱，如今回想起來他從小就有主見，而這一次，要是不夠狠，怕也壓不住。
秦宣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無比得意的看著男人陰沉的臉，那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眼。
他不是想跟那個賤丫頭在一起么，她倒要看看、一個抱抱、再一個女孩，陸沁安要怎么跟他在一起！
陸沁安回到家里的時候，屋子里還很安靜。
“先生說是會晚點回來，太太您先吃點？”
她沒什么胃口，可肚子卻是真餓了，便乖乖坐在餐桌前，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塞。
又等了半個小時，四叔還是沒有回來，而四下安安靜靜的，讓她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手機“嗡嗡嗡”的聲音，她很快接過
“四叔？”
“丫頭，呵呵，是我。我現在跟小四都在醫院，你有空的話過來一趟。”
醫院？
陸沁安嚇的立刻站了起來，肉呼呼的臉頰上現出焦慮，“是不是四叔出事了？他今天一直沒回來我很擔心”
話沒說完，電話那端卻已經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
“誰讓你給她打電話！”
四叔在吼老爺子，而且聽聲音四叔是真生氣了，要是正常情況，他再生氣也不會這樣去兇老爺子的。
“你不就是顧忌安安么，我叫她過來，讓她親自告訴你，秦宣曼肚子里的女娃，你的親女兒，究竟留不留！”
“啪”的一下，她手顫了下，沒拿穩手機，徑直摔在地上，屏幕上出現一條細碎的縫。
“小四，你怎么能這么跟爸說話！”
顧重柔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靜的走廊因為鬧的這一出而變得熱鬧非凡。
老爺子捂著心口，氣喘吁吁的在旁邊椅子上休息，手機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兩半，而尚還有一只腳踩在屏幕上。
男人身形筆挺而僵直，漆黑如墨色的眸靜靜掃過所有人，唇畔緩緩的往上揚，直到露出細碎的嘲諷。
“她肚子里是我的種，抱抱也是我親生兒子。要死要活還輪不到旁的人插手甚至于，連我不是你的種都不確定，那孫子生出來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小四你在胡說什么！”
“你你這個逆子！”
“不能再刺激他了，否則老爺子情況非常危險。”
老爺子不住嗆咳，說完一句話便已經喘不過來，那邊連書彥觀察了幾秒，立刻吩咐人去胸外科叫了醫生過來。
“老四”
他吩咐人把老爺子帶去休息，等回過頭時，卻早已沒有了男人的身影。
倒是秦宣曼靜靜站在原處，明明她是一切風暴的中心，此時卻好像沒事人似的，沖著連書彥淡淡笑開，“連醫生，今天可多謝你了，保住了我的女兒。”
“我并不是為了你。”
“那又如何？反正結果對我來說是好的，何況你保住的一個是我的女兒、一個是我的兒子。連醫生，以后有機會我一定好好感謝你。”
連書彥臉色格外復雜，勉強按下對她的嫌惡，“嗯”了一聲，“你趕緊走吧，讓秦瀚澤派人保護你，我看老四那樣，保不準”
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秦宣曼但笑不語，可心底卻泛起陣陣涼意，她跟顧重深青梅竹馬，對他的性情再了解不過。
而更了解的是，哪怕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可整個名城的人都知道，顧氏這些年之所以能發展的這么快，除了原有的基礎之外，十分重要的原因是
顧家老心狠起來時，是真狠。
“太太，別在這發呆呀，要不還是去房里休息？”
“要不要我給先生打電話請他早點回來？”
“太太，太太？”
錢嫂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收拾好廚房和餐廳之后，陸沁安卻還呆呆坐在那，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聲息。
直到外頭傳來熟悉的停車聲，她立刻過去開門，迎了那風塵仆仆的人進來。
“先生你可回來了，太太四十分鐘前接了個電話就一直呆坐在那，叫她也不說話”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顧重深換了鞋進來，很快便瞧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旁邊是被她摔壞了的手機，而小姑娘雙手交疊在面前，十根手指緊緊捏在一起，小臉上盡是僵硬，一雙清澈的眸直勾勾望著前方，沒有焦距和神采。
他徑直走過去將人抱了起來。
陸沁安這才有了反應，掙扎了下。
“去房里，我們談談。”
耳邊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低啞而深沉，他有力的臂膀落在她身上，指尖觸碰到是是他未曾換下的外套，還沾惹著冬日的寒涼氣息，連身上處處都是冰冷的。
獨獨心跳，夸張而響亮。
“你都知道了對不對？那條消息想必是有人特意發給你的，這一次你沒有立刻逃走而是乖乖的在家等我，愿意聽我解釋。安安，這很好真的很好。”
天知道他最害怕的便是她一聲不響的離開，最怕在老爺子那一個電話之后，他回到家便看不見這熟悉的小身影，便又一次失去她的蹤跡。
陸沁安咬了咬唇，她只是在發呆，只是一時遲疑不知要如何反應才對。
心里悶的想哭，當時的就疼的要哭出來了，而如今這男人那樣認真的蹲在她面前，著急的連衣服都沒有換。
“涼。”
“什么？”
她將他落在自己臉上的手指掰了下來，放在掌心里捂著，小臉上是一抹安安靜靜的笑容，“太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