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碗東西,紅艷艷的,腥氣濃烈。
分明就是一碗血。
吳沉安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輕輕扶起裴敏,低聲道:“敏敏,醒一醒,要吃藥了!
裴敏眉頭緊皺,似十分痛苦,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她的眼白發紅,布滿血絲,看著十分可怖。
蘇南衣眸子微縮,裴敏這副樣子,好像……
裴敏低低的喘著氣,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氣聲,像被弄破的風箱,聽得人十分難受。
“沉……安!
“我在這里,”吳沉安低聲道,“來,喝藥,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裴敏看著那碗藥汁,明顯有些排斥,掙扎了好久才喝下,好像那藥滾燙,會灼傷她的喉嚨一般。
而看到那那碗血的時候,她卻像是看到了什么美食,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蒼白的唇染上了紅艷的血,她的眼白也是紅的,看得十分駭人。
過了一會兒,她的漸漸恢復如常,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軟軟的倒下去。
吳沉安為她拉了一下被子,“好好休息!
裴敏似是十分疲倦,合上眼睛問道:“阿玲呢?”
吳沉安輕聲道:“阿玲在馬車那邊收拾東西,一會兒就來。”
裴敏不再多問,似是睡著了。
吳沉安等了片刻,見她沉睡,這才慢步走到外面。
那兩個丫環和婆子也跟了出來。
“等敏敏醒來,若是她問起阿玲,你知道該怎么說嗎?”
兩個丫環和婆子的頭垂得更低,“奴婢知道!
“嗯,”吳沉安點點頭,“好好伺候小姐,多余的話一個字也不許說,本將軍可保你們家小平安!
“是!
吳沉安說罷,轉身離去。
院子里一片寂靜,誰也不發生一點聲音,風掠過樹梢,殘留的葉子沙沙作響。
蘇南衣湊到陸思源耳邊,用小氣聲兒說道:“我們走吧!”
陸思源覺得耳邊癢癢的,她的氣息里夾著淡淡的冷香,是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味道。
他垂著眼睛,長睫微微顫了一下。
“好。”
蘇南衣和陸思源離開裴敏的院子,跟著吳沉安看他去哪兒。
他很警覺,回頭看了好幾次。
剛走到前院,迎面走來一位穿著薄甲的將軍,皮膚是古銅色,眉毛英挺,眼睛黑亮,和裴敏有些相似。
裴滄。
吳泯舟的左膀右臂。
裴滄抬眼看到吳沉安,也沒有感覺意外,只是臉色微變,“敏敏的病又犯了?”
“嗯,”吳沉安臉上有些疲倦之色,按了按眉心道,“她發作的間隔時間似乎越來越短了,這么下去不是辦法!
裴滄滿臉悲傷,拍拍他的肩膀,“去廳里說吧!
兩人進了前廳,摒退左右。
裴滄這才說道:“我就敏敏這么一個女兒,沒有想到……也是難為你了,你看,要不然就……”
“叔父,”吳沉安打斷他的話,“您說什么呢?敏敏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我和她的婚約也斷不能更改,她的事還有誰比我更有責任?”
裴滄心中感動,但焦慮卻不減,“我知道你對敏敏是一腔真心,可是,你畢竟……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有敏敏這樣的妻子,只怕是對你不利!
吳沉安擺擺手,“這事兒就不必再說了,沒有什么可商量的。您這是從山上回來?”
“正是,我收到你的信,已經開始安排人撤離了!
吳沉安點點頭,“好,那就好,霍遠銘像是得到了什么風聲,這兩日一直在和我對著干。城中疫癥的事他也插手了!
“對了,那疫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投毒,讓人誤以為是疫癥,我派出府兵去封鎖,霍遠銘不知道從哪找了三個外地人,說是大夫,暗中抓了幾個病患,把此事解決了。”
裴滄一拍桌子,“這么好的機會,被他給搶了!”
吳沉安擺擺手,“無所謂,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敏敏這怪病的事,我父親那邊的情況也還在瞞著,霍遠銘他搬去舊宅,更讓人覺得他是在躲避什么,他倒是主動把怪物這件事給坐實,攬到他自己身上了。”
裴滄哼了一聲,“這小子又要玩什么招?”
吳沉安搖頭,嘆了口氣,“不清楚,他一貫的真真假假,我現在都懷疑,他的病是不是真的!
裴滄沉默片刻,“你現在主要精力放在督統那邊吧,敏敏的事交給我,我暫時在府里留一段時間。”
“金道長有消息了嗎?”吳沉安問。
“消息是幾天前收到,說是在來的路上,但愿他這次回來,能有法子把督統和敏敏的病治好!
吳沉安點點頭。
正說著,外面跑進來一個士兵,“少將軍,剛剛城門口有人來報,霍將軍帶著一隊人馬,強行出城了!”
吳沉安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和裴滄對視一眼,“看樣子是去山上那邊了!
“嗯,”裴滄點頭,“讓他去,去了也查不出什么!
吳沉安站起來,“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敏敏!
“好,你自己也要保重些,別太累!迸釡娑诘。
“好。”
吳沉安快步離去,裴滄重重的嘆了口氣。
蘇南衣和陸思源從后門悄悄離了裴府,到后面無人的小巷,停下來商量。
“思源,你什么想法?”
陸思源道:“我覺得那個礦,似乎是另有隱情,好像不只老修打聽到的什么金礦那么簡單!
“嗯,”蘇南衣點頭,“沒錯,老修是從那個鄒里正那里得來的消息,我總覺得,這么大的事不會讓一個里下摸得那么準,現在看來,的確是另有別的隱情!
“霍遠銘答應我們找到你老馬頭的兒子,他剛剛帶人出城,只怕是會撲空!标懰荚囱凵窭淞藥追,“他和吳沉安,到底誰是人誰是鬼,現在還弄不清楚!
“聽吳沉安的意思,他也不知道疫癥的內情,真以為是疫癥,所以才封鎖,可那個讓徐嬤嬤喝水的士兵卻明顯有別的企圖!
蘇南衣沉吟道:“有誰看到那個士兵非讓徐嬤嬤喝水了?這是她自己說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徐嬤嬤從一開始就是騙我們的?”
蘇南衣搖搖頭,“就像你說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樣的,現在還不清楚,這浙州城的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她長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思源,我并不想管這些事破,我只想拿到烏石蘭花,找到那個馭木者,拿到木夜珠,F在……好復雜。”
蘇南衣實在不太想面對這些人心爭斗,覺得這里的比京城的奪嫡之爭還要讓人煩躁。
陸思源看著她的模樣,猶豫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沒事,我陪著你呢!
蘇南衣淺淺笑了笑,“謝謝你,思源!
她往前走了幾步,“對了,我看裴敏的癥狀,有點像火血病,那年去神醫谷來求醫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姓關,是個游俠,不知為何染上了罕見的火血癥,發作時體內猶如火燒,眼白也會變紅,嚴重時失去理智,需要喝血來緩解!
“對,正是如此,這癥狀……和裴敏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