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師玉看著人前笑意淺淺的蘇南衣，聽著這些叫好聲，心里滋味復(fù)雜，喉嚨里哽澀難言。
這是他的女兒，他曾經(jīng)忽略漠視的女兒，現(xiàn)在優(yōu)秀得讓他心慌，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心煩意亂的喝斥著夏氏，他帶著夏氏走了。
蘇南衣也沒有多說別的，反正他已經(jīng)當(dāng)眾說了，至于怎么去實(shí)施，家里又是怎樣的雞飛狗跳，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吧。
待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蘇南衣對夏掌柜道：“上門板。”
夏掌柜一怔，“現(xiàn)在？還沒到打烊的時候呢。”
“不用都上，上一半，”蘇南衣掃一眼老李頭，“去后院處理。”
夏掌柜立即點(diǎn)頭，“是。”
門板上了一半，屋子里光線暗了不少，劉老爺被放在角落里的冷板凳上半天，屁股早坐不住了。
可蘇南衣已經(jīng)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坐診的先生也跟著看了一場大戲，特別是聽到說診費(fèi)降半的時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看到蘇南衣過來，他本來也想站起來，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蘇小姐，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是，”蘇南衣點(diǎn)頭。
先生臉色沉下來，“這診費(fèi)可關(guān)系到我的收入，你不打一聲招呼就給降了，這不太合適吧？”
吳賬房也豎起耳朵聽著，他知道這個坐診先生可不是個善茬，是個小氣又精于算計(jì)的，一文錢的虧也不吃。
蘇南衣把馬鞭扔在桌子上，抬手掠了一下額角的發(fā)，“的確是不太合適。”
坐診先生的面皮微抖了一下，忍下一絲笑，“嗯，蘇小姐明白就好，這鋪?zhàn)永镏晃乙粋�坐診的大夫，每天都特別的忙，我這一把老骨頭也著實(shí)累得很，要是再降了診費(fèi)，那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他說著端起一杯涼茶，輕輕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蘇小姐，所以，這個降診金的事，我是不能接受的，否則……我就另謀別處了。”
他話說完，慢悠悠的咂了一口茶，一副篤定了蘇南衣不會同意的模樣。
蘇南衣也不急，等他說完，淡淡道：“好啊。”
坐診先生撩眼皮看了她一眼，“這樣最好。”
蘇南衣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頭對吳賬房道：“馬上到月底了，先生年紀(jì)大了，不夠一個月也算足月吧，把工錢結(jié)算來。”
吳賬房二話不說，撥著算珠子噼里啪啦，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可算的，不多時就把錢拿了過來。
蘇南衣把錢往坐診先生面前一放，“您過目。”
坐診先生放下茶杯，看了看錢，又看看蘇南衣，“這是……”
“你這個月的坐診費(fèi)，多給您算兩天的，年紀(jì)大了嘛，坐一天骨頭也受不了，不能讓您白辛苦。這樣，拿了錢您明天就不用過來了。”
蘇南衣語氣輕快，在坐診先生聽來卻如同鋒利的針，他一下子站了起來，腿撞到桌子，痛得他一咧嘴，放在桌邊的茶杯也掉到地上摔碎了。
蘇南衣看了一眼茶杯，“算了，不用賠了。”
“……”坐診先生胡子抖了抖，“你，蘇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按你的意思辦的呀，你不說要另謀別處嗎？我在這里預(yù)祝你早日找到更好的去處，不送。”
蘇南衣說罷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個小伙計(jì)，“好好送先生。”
“是。”
坐診先生太陽穴氣得突突的跳，張了張嘴還沒有說出話來，小伙計(jì)過來，“先生，請吧。”
“你，你們……”
兩個小伙計(jì)哪聽他說廢話，一左一右架著他出了店鋪門。
劉老爺在一旁看著真切，心想這個蘇小姐真是厲害，這么三兩下就把坐診的先生給辭了，那接下來要怎么辦？
不過，他現(xiàn)在也沒心去管這些事兒，只盼著能夠趕緊和蘇南衣說幾句好話，好讓他離開這里。
蘇南衣慢條斯理的喝起了茶，好像把他給忘了，他坐立不安，屁股底下跟長了刺一樣。
實(shí)在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站起來，試探著問道：“蘇小姐？我……有走了嗎？”
蘇南衣掃了他一眼，“劉老爺，想走了？”
“是，是啊，家里還有一堆事兒呢，這不是還沒有進(jìn)家門嗎？我老婆……”
“你老婆知道你為什么還要親自去跟著商隊(duì)跑嗎？”蘇南衣笑瞇瞇的問道。
“她……”
“她知道你每次只是跟著商隊(duì)出城，并不是走全程，你只是到五十里外的城鎮(zhèn)上小住幾日，和你青梅竹馬的表妹恩愛如夫妻嗎？”
劉老爺臉上表情一僵，眼睛霍然睜大。
蘇南衣說話的聲音不大，也就夠他們倆聽見，但此時在劉老爺聽來，卻如同滾滾驚雷。
他摒住呼吸，看著眼前笑意淺淺的少女，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來。
“你……你是如何……”
“我是怎么知道的，劉老爺不用管，”蘇南衣抿了一口茶，笑意加深，“我只問劉老爺一句，愿不愿意與我合作。”
“合，合作？”劉老爺一怔，“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商隊(duì)做得不錯，這么多年也有經(jīng)驗(yàn)，你瞧見了，老李頭吃里扒外被我處置了，我也不打算再找什么采購的，太費(fèi)事，不如就請劉老爺幫個忙？”
劉老爺?shù)拿夹奶颂目谝魂嚦榇さ奶郏剃?duì)運(yùn)東西那是鬧著玩嗎？那么遠(yuǎn)的路，人吃馬喂，這路上的花費(fèi)可不低。
“劉老爺好好考慮考慮，不急于一時。”
蘇南衣把茶杯放下，語氣平淡，但劉老爺看得出來，她看似好說話，實(shí)則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
想著自家那兇悍的婆娘，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和表妹的事兒……
劉老爺心里打了好幾個突。
“蘇小姐，”他一咬牙，“行倒是行，就是……你也知道，這商隊(duì)一出去就是挺長時間的，而且這……”
“沒關(guān)系，我也不會采購急用的藥材，我會提前列個單子給你，再派個伙計(jì)跟著，不會有問題。”
劉老爺一口氣差點(diǎn)沒倒上來，你是沒問題，我問題可大了。
蘇南衣看著他的臉色，“怎么？不行？”
“行，……行。”劉老爺咬著后槽牙道。
蘇南衣挑眉，“劉老爺怎么了？臉色不太好。”
“沒什么，有點(diǎn)……牙疼。”
“哦，要不要拿點(diǎn)藥？不要錢。”
“……不用了。”
劉老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藥鋪的門，來了一趟銀子沒得著，還賠了一筆，更要命的是，以后還得給蘇南衣運(yùn)藥材。
蘇南衣掩下眼中的笑意，不動聲色的繼續(xù)喝茶，沒過多久，聽到門口有人問道：“請問，這里有離鮫珠賣嗎？”
蘇南衣眉心微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