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只是這個結果么?
慢慢走近她,蒼白的手指,撫上了碑刻,“誰,為你立的冢?”
顏錦容闔上眸子,手猛地一收,緊握成拳,情緒翻涌,疼痛像閃電忽地貫穿而過,痛徹全身。
不遠處,一個白衣男子提著籃子出現,看到那樣的一幕,他默聲停了下來,眉頭不經意一皺。
沒想到,顏錦容還是找到了這里。
“誰?”
顏錦容眼如刀,掌中騰然躍起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術,向那個方向擊去。
男子瞳孔驟然一縮,利落地展身避開,連踏數枝,落在墳冢前,可顏錦容動作更快,一瞬間劍已落到對方的頸部,只差一毫,就能切斷喉嚨。
段長汐看著顏錦容,溫潤俊雅的臉上沒有一絲畏懼,隱約透著諷刺,“不過是來祭奠舊人,世子這樣大動干戈做什么?”
顏錦容眸子隱晦,“舊人,什么樣的舊人?”
他竟不知,北千尋與這個男子有牽連,對方的樣貌和氣質,都讓他深感不悅,即便——那個人已經葬入黃土。
段長汐手指夾住劍刃,移開,行云流水地蹲下來,將藍中的食物一一放在墓前,還有一束方才采摘的野花,上面沾了些許露水。
“我和千尋,都是孜魯人,十年前,孜魯內部戰亂,我們失去父母,在街頭乞討流浪,有一次她患了風寒,我將她裹好,安頓在一個墻角,然后去向大夫討要一些藥物……我被趕了出來,她也消失不見,后來我一直在找她,聽說她在為你效命,我來到大梁,不曾想……”
段長汐眼里浮起一絲恨意,轉而湮滅入一派幽黑之中。
“其實那一個月后,孜魯開始穩定,朝廷為流浪的孤兒安置了新家,她本來可以在我的身邊長大,安然一生,你留她在身邊卻讓她一直處在腥風血雨之中,最后還讓她為你的野心殉葬,事到如今,世子心中,可有一絲悔恨?”
顏錦容立在涼風中,神色悵然,久久不語。
“還望世子今后,不要再擾千尋的清靜,你并不配。”
話落,段長汐便收了籃子,轉身離開。
“查清這個人的底細。”顏錦容幽幽道。
即便北千尋真的死了,可這人和她生前有關,關于她的一切,他未曾知道的,都想要知道。
段長汐鉆入一輛馬車,趕到一個郡縣里,在一個巷陌里下來,察覺到有人跟隨,他只是輕輕搖頭,取下馬車上裝了一半藥草的背簍和籃子,便進入眼前的院子。
柴房里傳來一陣米飯煮熟的香味,福媽擦著手出來,“段公子,月姑娘已經睡下了,說晚飯不用叫她。”
段長汐臉上浮起一絲擔憂,進入臥室,一名紅衣女子靜躺在床榻上,傾城絕倫的臉上,眸子緊闔著,眉頭隱約蹙起,指尖偶爾顫動一下,仿佛在經歷一個不好的亂夢。
“影殤,不要怕。”
段長汐心疼地握住女子的手,才發覺她指尖冰冷刺骨,他低頭呵氣,才有了一絲溫暖。
北千尋霍然睜開眼眸,釋放出懾人的警惕之芒,手在一瞬間做了一下抓劍的動作,等看清楚身邊的人,神色才緩了下來。
她疲倦地靠在枕上,“段大哥,讓你憂心了。”
“你的身子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現在也沒有什么著急的事情,就安心養著吧。”
段長汐滿眼憐惜,自從來到這里,她從來沒有睡一個好覺,也吃不下飯,人越來越憔悴,他每天給她服藥,可這樣拖下去,只怕情況堪憂。
“我會永遠陪著你,也會好好保護你,那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答應我,好好地活著,不要放棄自己,這一生一世,還有很多很多的美好。”
段長汐輕輕承諾,對上誠摯溫情的眼眸,北千尋忽然想到那一雙淡漠的星眸,不帶一絲感情。
至始至終,他都是為利益而生,當初她怎么就信了呢?
微點頭,她垂睫一笑,“我困了。”
段長汐見她眼底有隔閡和戒備,哪怕對他也如此。
他微微一嘆,起身離去。
……
直到夜幕降臨,顏錦容還立在墓前,玄色的錦衣隨著微風掀動,從指尖到心,無一處不涼。
壓抑和克制了太久,有些心緒卻沒有隨著她的逝去而消失,反而愈加地矛盾煎熬。
“稟世子,經屬下查證,那一名男子叫段長汐,是一名大夫,家中有一位重病的妻子,整日臥床,”
劉誠等人完成任務回來,看到顏錦容絲毫未動,臉上都有一絲感慨,世子已經在這里站了一整天了。
“妻子……”顏錦容神色微微一動,“是什么模樣的?”
劉誠知道世子在懷疑,道,“段娘子生得極美,臉上若白瓷一般,沒有絲毫瑕疵。”
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最后見到她時,她已經毀容了。
顏錦容心頭一空,苦澀一笑。
物是人非樓成空,他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
忽然取了長劍,劍光飛泄間,堆起的黃土被整齊推向兩邊,而中心一具棺槨映入眼簾。
“世子,您這是……”劉誠吃了一驚。
“看看她的模樣。”低沉的語氣夾雜著一絲傷懷,顏錦容將棺槨封膠劃開,長劍一掀,一具燒焦的骨骸映入眼簾。
顏錦容呼吸一滯,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一具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