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涵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盅湯,“念墨還沒有出來?”
葉博搖搖頭,伸手要去接托盤,“夫人我去吧。”
“沒事,”夏一涵笑著拒絕,“我做主你放假三天,這些年謝謝你幫著念墨。”
“夫人!”葉博急忙想拒絕,見夫人態度堅決,這才點頭。看著葉博離開,夏一涵推門而入。
花叢里的男人脫下一絲不茍的西裝,換上一身亞麻材質的休閑服,平常里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頭發此時隨意散亂著,劉海遮住半邊眼眸,讓人看不清神色。
葉念墨很認真的打磨著手里的木料,夏一涵靠近,看到他的設計圖紙后微微皺眉,由于是新手,設計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看他那么認真,她反倒不好提醒。
“念墨先休息一下吧。”夏一涵忍不住出聲。
葉念墨一愣,眼里有一瞬間疑惑,“媽,你什么時候來的?”
夏一涵幫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看到他手上被木料刮出的細小傷痕心疼極了,“念墨你怎么不帶手套?”
葉念墨沉默了一會,“我不希望由東西隔絕在我和她之間。”
他的話讓夏一涵一愣,喜悅中有點擔心,喜悅的是葉念墨成長得很好,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追求,而他的偏執和葉子墨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害怕最后他會受傷。
葉念墨草草喝完湯又全身心投入木料打磨里,夏一涵端著空碗剛出門玻璃房就看到傲雪。
“夏姨,念墨在里面?”傲雪有些吃驚,葉念墨什么時候愛上設計了。
夏一涵點點頭,“小雪有事?”
傲雪臉色有些惆悵,“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她心里難過,明明住在一起,不知道是他刻意避開還是實在太忙,從上次不歡而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夏一涵善意提醒道:“他現在很忙,小雪我想還是暫時不要去打擾他吧。”
傲雪咬著下唇,“好的夏姨。”
見她這樣子夏一涵也于心不忍,忽然想起過半個月就是她的生日,為了讓她開心,夏一涵道:“對了,小雪,半個月后的生日你有計劃沒有?如果沒有夏姨幫你辦一個派對?”
傲雪乖巧回答,“夏姨做主就好。”
看著夏一涵離開的背影,她回頭望著玻璃房花叢里的人影發呆,對于那個生日她根本就無所謂,據說那是她進福利院的日子,而什么時候出生的,她想自己的親生媽媽可能根本就不關心吧。
深夜,葉念墨有些疲倦的走進主屋,心里挫敗極了,無論怎么打磨,到最后木料都會碎掉。
他狠狠的握緊拳頭,細小的傷口互相擠壓著,疼痛讓他清醒。
傲雪坐在客廳,他頭回也不回的的朝樓上走。
“念墨。”傲雪叫住他,聲音凄涼,“不是我不想走,是我沒地方可以去了。”
葉念墨轉身,堅毅的鼻梁在走廊墻壁燈光的照射下投下深深的陰影,他自嘲道:“現在你也沒必要走了。”
傲雪死死咬住下唇,勉強擠出笑容,“過半個月就是我生日了,你送我禮物好不好?”
葉念墨高深莫測的看著她,隨后轉身上樓,傲雪難過的垂下眼眸,卻見對方又重新下樓。
他下樓走到她身邊,隨手拿出支票簿,“要多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傲雪臉色有些蒼白的解釋。
葉念墨心情不好,也不想費心思去猜,直截了當說:“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你送我的禮物,我都喜歡。”
她的心莫名的有些撲騰直跳,原本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卻只是沉默,這對于她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良久,葉念墨回答,“好。”
看著他寬廣的背脊重新消失在走廊上,她的心就好像吃了蜜糖一樣,心想著只要丁依依不出來搗亂,她總有機會的。
次日飯桌上,付鳳儀問夏一涵,“怎么又沒看見念墨?”
夏一涵答道:“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吃住都在書房。”
付鳳儀皺眉,“一直這樣也不好,他都老大不小了,是該考慮再要一個孩子了。”
他邊說邊看向傲雪,夏一涵不答話,傲雪也不敢答話,只在一旁陪著臉笑。
剛吃完飯葉博就抱著一堆資料走近大廳,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后就直接上了二樓。書房里,葉念墨十指翻飛,“放在那里就可以了,謝謝。”
葉博把資料碼好,正想拿過一本攤開,葉念墨道:“國慶假期你也去休息吧,今天過后不用再來了。”
夜深,傲雪陪失眠的付鳳儀聊天,回房時隱約看見另一側的走廊有燈光,她嘀咕著,“念墨還沒睡?”
走到書房門口,里面的電腦還閃動著幽幽的光,落地燈橙黃色的光線投射在桌子上的文件,可是房間里空無一人。
傲雪又去了游泳室還有健身房,葉念墨都不在最常呆的幾個地方,腦里浮現玻璃花房,她隱約覺得他一定在那里。
玻璃花房內加濕器發出輕微的響動聲,葉念墨一身亞麻休閑裝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正磨到一半的木料,手腕邊全是堆成一堆已經磨壞了的黃花梨木。
傲雪輕輕走近,俯身看著桌子上算不上精美的設計圖紙,將眼光投放到沉睡的男人,竟有些挪不開眼。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和他呆在一尺之內,而他又有多久沒有像今天一樣祥和,而不是對自己滿滿的抗拒。
抽出那張設計圖紙,她微微愣住,心中騰升出一股希望,會不會是送給自己的,自己生日不是快到了嗎?
越想覺得越是可能,心里越是高興,越是不想去理會內心深處那一點小小的否定,夢中的人似乎囈語了一句,接著沉沉睡去。
她滿懷愛意的看著他,輕巧的抽出只筆溜到一旁,窗外月亮像圓盤似的圓得醉人,月光投射在玻璃桌上,她笑著幫他修改。
月亮逐漸偏移,然后消失,直到清晨葉家的傭人開始出門打掃,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躡手躡腳的把修改后的草圖重新放回原位。
葉念墨被輕微的響動聲驚醒,有些迷茫的眼神很快清明,他略帶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想打電話讓葉博來搬文件,號碼剛播出一半才想起自己給葉博放假了。
紐約已經是黃昏,葉博拖著行李箱看著遠處裹著羽絨服卻穿著干練通勤褲的女人,她總是拒絕拖沓,讓自己看起來如男人一樣精明,似乎想借助衣著上的干練來偽裝自己身為女人的脆弱的心。
劇組還在頂著寒風拍攝,他也不急,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秋白,他只想這樣看著她而已,等到紐約的太陽升起,他就會離開。
哈德遜河公園,冷漠的女生畫著精致的妝容,身上是昂貴的皮草大衣,面對想拍她肩膀的老婦人,她敏感的往后一縮。
“老師,您怎么來了?”倩碧皺眉,她已經花了很多的力氣,吃了很多的苦才成功出國,成為別人艷羨的成功人,而老師的出現讓她想起山溝里的噩夢。
老教師似乎對她的惡意抗拒渾然不覺,布滿皺眉的老臉笑得一貫慈祥,只不過在倩碧的眼里以往的慈祥現在看起來十分討人厭。
“沒什么,老師在電視上看到你參加節目拿了獎學金還出國了,我一輩子沒有孩子,最擔心的就是你,可是你總不回鄉,就想著怎么著要見你最后一次。”
大風揚起,吹動老人手里的塑料袋,里面吃剩雞蛋的味道傳來,倩碧皺起紋得細細的眉毛,從包里抽出一只煙。
“孩子,抽煙不好啊。”老教師語重心長說道。
“夠了你煩不煩!”倩碧猛地把口里的煙扔到地上,旁邊一名跑步的白人經過,眼神不贊同的看著她,她臉一紅趕緊彎腰把煙撿起來夾在手里。
氣惱讓她艷麗的臉色更加緋紅,她氣呼呼說:“你又不是我媽?管我那么多干嘛!我才不是以前在山里的倩碧,現在的倩碧以后會在美國生活得很好,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氣憤轉身決然離去,身后老教師的目光悲哀和沉痛,她只是想看看她教育過的最成功的學生,只是想聽她再叫一聲老師。
“咔!”
丁依依聽到戴導的聲音后立刻挺直了背脊,一直彎著腰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受了,謝婷婷走過來若有若無的問了一句,“對了,你男朋友怎么沒來?”
“男朋友?”丁依依一愣,隨后笑而不語。
謝婷婷一直沒忘記葉念墨,也只當丁依依不愿意和自己說他的近況,跟著笑笑就去和戴導說話。
秋白上前把熱飲遞給她,“紐約真是冷死人了,我現在巴不得回國。”
丁依依靠在欄桿上看著面前走過的白人感嘆道:“其實有時候我和倩碧很像,從小地方出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能夠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