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勃然大怒:“老禿驢,你再敢滿嘴噴糞,老子活劈了你!”說著,掄起尋龍尺就要打。
靜海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我都覺得相當過分。事實上瞎子的身世比我還坎坷,他父母死的早,姑父姑母說是養活他,卻是占了他家的房產后,對他非打即罵,要說比起流浪的孤兒,最多也只算是勉強有頓飽飯。直到遇到他師父,才算脫離了苦海。
真正意義上講,瞎子是被他師父帶大的,他對師父的感情,比起對親生父親也有過之無不及。靜海明目張膽的罵他師父,那他還不炸毛?
我攔住瞎子,讓他先消消火,回頭對靜海說: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別張口就先罵人。”
靜海冷哼一聲:“咱家說的是事實,雖不知他師父是何時仙逝,但若是沒有犯過大的過錯,那就早該去投胎了,又怎么還會給他托夢?”
瞎子更加惱火,“我自己的親人還會認錯?要不是他老人家,還有誰能告訴我這里的風水如何?要不是他老人家讓我阻止你們,現在咱這一幫人,全都他媽死球了!”
靜海又要開口,我忙搶先對他說:“大師,有話還是說明白點,咱都是自己人,盡量別因為誤會鬧矛盾。”
靜海“嗯”了一聲,斜眼瞅著瞎子問:“小子,你可曾聽你師父說過,世間有一門盜夢的奇術?”
瞎子一怔,“盜夢?”
隨即又道:“你是說……世上真有盜夢骨香?”
我說:“剛才你出來的時候,我的確是聞到你身上有股怪味。”
瞎子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聞,抬頭看了我一眼,“這么說,我真是被人給算計了?”
靜海這會兒也正經起來,說:“那還有假,不過也算不上是算計,給你‘托夢’的人,多半是看出些門道。如果真是用普通的煤油點燈,會給咱們帶來滅頂之禍,那么那人把你叫醒,倒真是救了咱的命。當然了,他自己的命也是保全了。”
瞎子絕非是傻子,聽到這里,也想到了眉目,回頭朝著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沖我和靜海干張嘴不出聲的說了三個字。
我和靜海雙雙點頭。
瞎子小聲罵了一句,但很快又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這老東西,還算是有點門道。”
這時我又問他,看出或是想到了什么,為什么非得用千里火點這油燈?
瞎子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必須得盡快找到千里火,要不然就到不了四靈鎮了!”
他這話很讓人窩火,但比起和他斗氣,找潘穎當然更重要。
靜海嘿嘿一笑:“那老家伙除了隨身的物件,其它都被小佛爺翻遍了,鐵定是沒有存貨的。不過嘛,咱們自個兒倒是有現成的!”
我點頭,對瞎子說:“大寶包里帶著個油篩子,也是千里火。”
“嘖,那你不早說?”瞎子邊說邊又往里屋跑,“我發現你徐禍禍現在是越來越沒腦子了,都什么節骨眼了,還這么不分輕重。”
我沒吭氣,現在已經知道,他那次中降頭是因為我,單是這份情義,讓他說兩句就說兩句吧。
靜海又在我身邊嘀咕說:“這是小孩兒剛一哭,奶媽子就來了。麥芒掉進針眼里——真有這么湊巧的事?”
我說:“我越來越覺得老滑頭有意思了,你說,他是不是能掐會算啊?一早就知道咱們會找他買香油,還算到咱們這趟要來東北,會用到千里火?”
靜海呵呵一笑:“他鐵定不會卜算,不然也不能被夾在山縫里,但保不齊背后有個神算,而且是專門算計你的那種。”
我問:“你猜那人是誰?”
靜海搖搖頭,“想知道是誰,你得問那倆人去,我可不知道。”
說話的工夫,瞎子又跑了回來,這趟竇大寶和慶美子也都跟來了。
竇大寶問:“瞎炳說這兒還有后門?怎么個情況?”
見瞎子只顧拆油篩子,我便跟竇大寶大致說了狀況。可以肯定,他醒來后,腦子里是真半點沒有睡和尚的記憶。
不過,他的眼睛是真比先前變得明亮清澈了許多。而且我還發現,他擦洗掉臉上的血污后,額頭上的傷疤,竟變得十分艷紅。
他那是上次跟靜海來東北,在廢礦坑里被陰佛磕出的疤痕,模樣本就有點奇怪,這會兒再看,就像是眉心當中又多了一只紅色眼珠的眼睛一樣!
瞎子顯得有點心急火燎,直把油篩子全部拆散成竹篾,才對我們說:
“千里火一點燃,咱們應該就能到四靈鎮了。先說好,咱們不能都去,必須得有人留下來,看著千里火,不能讓它滅了!一旦燈火滅了,咱們就回不了這兒了。”
竇大寶皺眉:“你怎么還是這個熊樣啊?就不能先說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嗎?”
瞎子瞪了他一眼,“你還想不想找大背頭了?”
竇大寶立馬不吭氣了。
我也覺得瞎子有點太著急了,最起碼應該等其他人養足精神,醒來后再說。但是也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這么‘失常’。
我想了想,走到湯易和阿穆身邊。
剛走過去,湯易就似乎有所察覺,睜開了眼睛。
我想問他之前是怎么回事,是否和竇大寶一樣沒有任何印象。他也好像是要對我說什么,但瞎子是真有點不大對頭,一個勁的催我們。
湯易問清狀況,當機立斷對我說:“我留下看著燈火,你們先去,有什么話回來再說。”
話剛說完,瞎子就拿起燈臺,將一根浸透了香油的竹篾插進了燈臺里。
這時我和靜海才看出,那燈臺中間有著一個極細的小孔,似乎是貫穿了整個燈臺。只是鐵鑄的燈臺黑乎乎又銹跡斑駁,不仔細看真是難以發現。
瞎子把剩余的竹篾交給湯易,又對他叮囑了幾句。
我則對慶美子說,讓她留下一起照看。
湯易最后小聲對我說:“你放心,有我看著,燈絕不會滅。還有老滑頭那老小子,也不能作妖。”
我忙說:“可別!他要是跟你裝瘋賣傻,那就是想跟來,你就裝糊涂,讓他跟著。”
話音還沒落呢,就聽里屋傳來聲音: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
隨著這個聲音,就見老滑頭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一只手半抬在一側,像是拉著個人兒似的,又唱了兩句兒歌,就對那不存在的小人兒說:
“乖孫子,走咯,跟爺爺回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