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在的洞道并不寬敞,也不像是人工開鑿的,雖然狹長,以湯易的個頭,勉強能蹲在里面,上邊還得歪著脖子。
老滑頭是最后一個下來的,我在他和湯易中間。
為了避免強光在黑暗中傷到人的眼睛,湯易一直把手電筒朝著反方向握在手里。
我一直和湯易臉對臉,這時想要回頭和老滑頭說話,借著電光,猛不丁就見湯易身背后,洞道深處有一雙詭秘的眼睛注視著這邊。
那絕不是人的眼睛,兩只眼離得十分近,就像兩個小銅片似的,反射著手電的光。
按說湯易的手電正對著那個方向,我應該能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模樣,可一來洞道并不規(guī)整,短距離內(nèi)也有相當?shù)那,手電筒的光雖然強烈,但無法全部折射到那個位置。
再就是,那雙眼睛幾乎就是緊貼著地面,我就更看不清它的樣貌了。
湯易離我最近,又和我臉對臉,很快從我的表情中看出蹊蹺。
我見他一手摸向腰間,知道他是拿了舅公鏢,當即就快速的低聲道:
“就是你手電現(xiàn)在的朝向,打它!”
湯易當過兵,有著軍人特有的敏捷反應,‘打它’二字出口的同時,他連頭都沒回,舅公鏢就已經(jīng)甩了出去。
他這手甩手鏢的本事也是神了,這么狹窄的地方,想伸直胳膊都難,他單是聽我說和倚靠左手電筒的方位感應,看也不看一鏢打過去,竟是直奔那兩只眼睛中間去了。
眼看著舅公鏢直中目標,卻聽‘當啷’一聲,像是撞擊在了硬物上。
這時我定睛再看,暗處那雙怪眼已經(jīng)不見了。
“你們干嘛呢?別亂來!”
老滑頭忽地越過我,一把拽住了湯易。
我用肩膀扛開老滑頭的胳膊,剛要開口,老滑頭又急著說:
“小爺,你是陰倌,應該有法子遮蔽人的陽火吧?快,想法把他頭頂?shù)年柣鸾o遮!”
被他這一驚一乍,形勢似乎更加混亂。
但我在短瞬間也已認定,現(xiàn)在這老家伙和我們是一條繩上的三只螞蚱,無論想害我還是湯易,他都沒好果子吃。
我不假思索的迅速伸出右手,在湯易頭頂拍了一下。
住進韋大拿店里的頭天晚上,因為季雅云的‘召喚’,我被如意扳指彈出的簧片割傷52a7c214了右手。白天遇到黑鴉子,從驢車里摔出來的時候,一番折騰,傷口又再崩裂。
一聽韋大拿報信說湯易死了,我匆忙跟著他過來,就只帶了狼鞭,沒顧得上拿背包。狼鞭失落在上頭,眼下也只能是用我這活鬼的血替湯易遮蔽陽氣了。
湯易一鏢打出,本已轉(zhuǎn)過頭察看,被老滑頭一拉,加上我這一拍,不禁有些發(fā)愣,扭過臉眼中多有疑惑,卻沒有向我開口,而是瞪著老滑頭低聲質(zhì)問:
“陽火就是男爺們兒的命,你遮我陽火,是想要我的命?”
老滑頭也是真急了,竟隔著我要去捂湯易的嘴,“你快別說話了!”
我再次把他扛開,先對湯易做了個封口的動作,跟著問老滑頭:“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滑頭見湯易閉嘴,長松了口氣,“小爺,你應該早看出來他的陽火比一般人要旺了。我雖然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上頭的仙肉是什么妖邪所化,可我敢說,這趟要是沒有我,你們就都得死在這兒!
我可不是嚇唬你們,要是不信,你就讓他繼續(xù)說話,他說的越多,火氣越大,陽氣自然就顯露的更加明顯,到時候不光咱們要去見閻王,上頭那幾位也一樣跑不了。只不過就看誰先死誰后死了。”
我說:“你還真是個潑命賊,這個時候還斗這口氣?”
老滑頭搖搖頭,“我沒斗氣,我他媽也想保命。要不這么說,你們誰會把我的話當回事?”
我問:“你到底怎么個意思?”
老滑頭撐著往上直了直身子,“我可是真沒嚇唬你們,也是剛想到一些關鍵。小爺,你回想一下,咱之前在屋里出事,你用火盆子拽我,是不是看見什么了?”
見他目光閃爍,我不答反問:“當時怎么個情況,你能不清楚?”
老滑頭咧咧嘴,“清楚,我說出來,你別動氣就成。我看見驢肉烤好了,就過去搶著吃?沙粤藳]幾口,就看見跟小爺您形影不離的那個美妞貼到我身邊來了。我本來以為她也想吃肉,可她壓根就不瞅那肉一眼,就只往我身上貼,鼻子往我臉上聞。我也是爺們兒,看那架勢還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一來我年紀大了,沒那功能了,胯骨傷了,就更不成了。便宜送上門只能干瞪眼,那還不只顧一頭,先填飽肚子?
小爺你是明白人,那時候咱可是已經(jīng)都糊里糊涂中了招了,所以腦子轉(zhuǎn)不動。事后我就琢磨,那肯定不是您的那位體己人,多半是妖物邪祟幻化,目的是要迷惑我,借機吸走我的元陽精氣。你想想,當時在屋里的,連男帶女,總共是六個人吧?那妖婆子,為什么誰都不找,偏偏找上我這個糟老頭子呢?剛才我總算琢磨過味來了,甭管這仙肉原先是什么,它生在地下,眼睛就絕好使不了!它是循著人的陽氣去害人的!”
聽他前半段說的粗俗直白,我就有些窩火,可聽了后半截,卻覺有些道理。
老滑頭又說:“要按韋大拿說的,馬鞭溝去年才出過那么大的邪乎事,四方鎮(zhèn)和周遭聽到消息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吃了豹子膽,絕不敢輕易來這兒。
我這么說是想讓你們明白,事兒是去年才出的,也就是說,這仙肉原先是沒有的。這點壓根不用證實,一句話,這仙肉要是原先就有,肉身里頭絕不會那么軟趴趴的。
你們一個覺得它像漿糊,一個說像大鼻涕,那是因為它還沒成氣候。因為這地界壓根沒人來,又被那么些個耗子當了老窩,尋常山里的走獸也不敢來。仙肉沒了進項吃食,就和熊瞎子冬眠一樣,睡著了!”
“仙肉還會睡覺?”湯易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老滑頭立馬連連擺手,示意他捂住嘴。
我稍一琢磨老滑頭的話,試著分析說:“你是想說,仙肉本來在冬眠,是因為聞到了咱們身上的陽氣,才蘇醒了過來?”
老滑頭一拍巴掌:“聰明,要不說你是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