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這人,看模樣,就是朱安斌。
林彤是他‘小媽’,桑嵐也曾和他‘深入’打過交道,自然是不會認(rèn)錯的。
只是朱安斌不但早已死了,而且只剩一道殘魂,此刻看上去,卻和真人一樣。而且看胸口起伏,竟還似活人!
乍一看到朱安斌,我也有些意外,但轉(zhuǎn)念一想,就想到了這當(dāng)中的蹊蹺。
我冷眼看了他一眼,邊收起陰陽刀邊冷冷的說:
“你在這里活的不是挺好嗎?還回來找我干什么?”
朱安斌只是害怕的連連搖頭,干張嘴,也不說話。
林彤對朱安斌的印象很是不好,但介于他是自己丈夫的骨肉,還是忍不住問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時不忘說,她只能感覺到朱安斌的存在,卻也感應(yīng)不到朱安斌深層的意識。只知他現(xiàn)在唯一的情緒,就是——恐懼。
我對林彤說:“以前段乘風(fēng)不是說過,朱安斌還有一線生機(jī)嘛。他現(xiàn)在三魂七魄消散,只剩一道殘魂,也算了應(yīng)了‘死要錢’的話了。”
我回頭問朱安斌:“起先在那個窩棚外頭偷看的,就是你吧?”
朱安斌惶恐的點點頭。
我也點了點頭,“是留在這里‘做人’,還是跟我們一起走,離開后繼續(xù)做我的影子,你自己選吧。”
說完就招呼其他人往外走。
事實是,當(dāng)我們第二次回到來時那座窩棚歇腳的時候,我就覺得不怎么對勁。
當(dāng)時我也沒細(xì)想,直到來到這祠堂殿中,點燃燈臺后,才猛地發(fā)現(xiàn),一直和我行為相反的影子,居然變得正常了。
我對朱安斌這個人可以說是惡感十足,遇上那些個邪乎事,也就懶得管他。
可發(fā)生了這么些事后,真相逐漸展露,再看到朱安斌出現(xiàn),心里就通透了。
我對林彤大致說明了朱安斌先前的遭遇,接著對她說:
“你之前算人頭的時候,說我們同來了六個,是指除了咱四個,還加上他和魘婆。你說少了一個,少的那個就是他了。
這蜃市鬼域,本就是虛幻的所在。所以在我們看來,那些村民都那么真實,甚至還能喘氣,還活著。
朱安斌雖然是殘魂,可到了這里,他發(fā)現(xiàn)他居然能脫離我而‘不死’,并且還能‘再世為人’,于是乎一打算盤,就決定跟我分道揚(yáng)鑣了。”
竇大寶聽明白個大概,斜眼瞅著低頭跟在我身后的朱安斌,不陰不陽的問:“走都走了,還回來干嘛?”
朱安斌惶急的搖著頭,“不,不能走……走不了,留下……留下會死的。”
他居然能夠說話,只是說起話來吐字含混,就跟失語三四十年,才經(jīng)過治療,初次開口講話一樣。
我攬住竇大寶的肩膀,邊往外走邊說:“得了,別跟他計較了。求生是本能,只不過,他也看出來了,在這里活著,就只能一次次看著村民烹食人肉,一次次經(jīng)歷水患,周而復(fù)始,他卻絕不能離開。而且,一旦這里的禍?zhǔn)陆鉀Q,這蜃市鬼域消失,他也就真的煙消云散了。”
“這蜃市真的會消失嗎?”潘穎問。
我微微搖頭,“我也不大能肯定我的想法就是對的,要我說,所謂的蜃市鬼域,并不是什么龍王爺設(shè)下的私獄,而是由冤魂怨念所化。目的,是為了報復(fù)折磨他的仇人。
那些吃過‘夜叉’肉的人,死于水患,變成了陰魂。但仍要被困囚在這鬼域之中,一次次經(jīng)歷著生前最恐懼的一刻……這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吧。”
竇大寶點頭:“你這么說我就懂了,可咱倆,再加上桑嵐、胖子,都不算外行,怎么就感覺不到怨念鬼氣呢?”
胖子搶著說道:“嘖,還敢說自己是內(nèi)行?你是沒聽過‘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吧?那巡海夜叉,生前就是劊子手,砍過的人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得多大的煞氣啊?更何況變成夜叉,還要被人吃肉喝湯,那怨念能是普通的鬼能比的嗎?”
我斜了他一眼:“胖子,該修修你這張嘴了。第一,劊子手有劊子手的規(guī)矩,即便是上命所差,這一生砍頭也絕不能超過九十九個。否則,便再沒了輪回果報的資格。
再就是,我要是你,現(xiàn)在就只會想,鄭月柔讓你找的那個凌家長輩,究竟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還有,身為凌家人,你要不要替他承擔(dān)、又該承擔(dān)多少!”
季雅云見胖子被我說的不吭氣了,輕輕嘆息一聲,問我:“你讓胖……讓他收斂骨殖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我們遇到的是什么情況了吧。現(xiàn)在,該去哪里找那截指骨呢?”
我還沒張嘴,竇大寶忽然掏出一樣?xùn)|西,問我:“要是找不著,能不能用這個代替?”
我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他拿出來的,居然是我們過橋的前一夜,在那棵人形大樹下發(fā)現(xiàn)的骨頭掛件。
那東西連骨粉都不是,就是用化學(xué)原料倒模的,虧他還能想出這‘偷梁換柱’的餿主意。
潘穎一把將掛件搶了過去,同時不忘狠瞪了竇大寶一眼。
在蜃市鬼域中,時間的變化已經(jīng)不能用常理解釋了。
剛才洶涌的洪水,這會兒已經(jīng)消退了七七八八,只在走到村口的時候,看到原本的空地,被沖刷的低洼了許多,還有沒過膝蓋的積水。
我讓季雅云等人留下,讓胖子跟我一起蹚水過去。
胖子警惕的看著我:“為什么又是我?”
我平靜的說:“如果這真是凌家種下的孽根,你覺得誰應(yīng)該替你承擔(dān)?”
跟著又對竇大寶和季雅云等一干人說:“都別忘了,現(xiàn)在還是初春。在這里不覺得天寒地凍,可一旦離開蜃市,一切恢復(fù)正常,要是身上濕透,那滋味……自己想吧。”
胖子甕聲甕氣道:“那倒是真該我去,反正老子早濕透了,不差這一遭。”
他邊跟著我蹚水往前走,邊問我:“你還沒說那截骨頭在哪兒呢?”
我四下尋摸著說:“那村屠與眾不同,是因為,他很可能把那截指骨給吃了。身子里沒有,那就只能是在……”
話說一半,就見胖子身后不到五米的積水,先是打了個旋,跟著有個東西浮出了水面。
一脫離水面,竟然凌空而起,朝著這邊疾飛而來。
胖子是沒看到,我卻看的分明,那竟然是村屠先前被砍下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