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大喘氣了一陣,坐了起來。
這時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我想對史胖子說,他欠我的,已經(jīng)還上了。
可沒想到,胖子忽然換了副嘴臉,有點鬼鬼祟祟的問我:
“你剛才是特意跟著去的?敢盯鬼差的稍,你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連長明燈也不點,你就不怕去了回不來?”
我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硬是厚著臉皮點點頭,“事從緊急,顧不上做準(zhǔn)備,再說了,不是有你守著呢嘛。”
胖子又好奇的問:“那鬼差長什么樣啊?你跟著他們到哪兒了?”
恰好在這個時候,院里傳來孫祿的聲音:“里邊怎么樣了?”
我趕忙對胖子說:“先別說了,出去看看他們準(zhǔn)備的怎么樣。”
我倒不是誠心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是知恩不報。
主要是,這死胖子口口聲聲要整死我,要讓他知道,他剛才救了我的命,倆人一命抵一命,已經(jīng)互不相欠,很難說他什么時候昏了頭,真背地里給我來那么一下子。那誰受得了?
我穿好衣服,查看了一下岳珊的狀況,她還和夜里剛出事的時候一樣。
我出了門,讓白晶進(jìn)屋,幫她把衣服穿上。
孫屠子過來對我說:
“你要的東西,全都準(zhǔn)備齊了。好家伙,這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喪葬鋪子,都快讓我們給搬空了。”
我看東西齊全,就對胖子說:
“這方面你比我懂,事情的大致狀況你也了解了,該怎么做,你安排吧。”
胖子也不推辭,走到院子中間,四下看了看,指著昨晚那間屋子說:
“還在這兒吧,就把這屋布置成靈堂,能有多隆重,就多隆重。”
孫祿的小叔雖然得了王希真的許諾,可看著堆滿了一院角的東西,還是忍不住問:
“你們真要在我這兒發(fā)送死人啊?那你們總得讓我知道,本主是誰吧?”
“她舅舅是封其三!”
王希真有些陰沉的說道,“我說了,就只借你的地方用用,過后送你一套市里的聯(lián)排。”
我這才明白,孫祿小叔之前為什么轉(zhuǎn)變`態(tài)度了。
市區(qū)的聯(lián)排別墅,對王希真這樣的人實在不算什么,但對孫祿小叔這樣的鄉(xiāng)下人,等于是讓他一家少奮斗了小半輩兒。
孫祿的小叔并不是沒骨氣的人,被利益打動固然是一方面,但最后肯答應(yīng)我們在他家里布設(shè)靈堂,主要還是因為,我們都是他侄子的朋友。
當(dāng)然,活了這一把年紀(jì),他也有著主觀的自我防衛(wèi)意識。
具體就體現(xiàn)在,昨晚我說要找間房,并且要求卸門板的時候,他似乎就預(yù)想到了什么,并沒有替我們安排他家的那棟小樓,而是給我們提供了院里一側(cè)的一間老平房。
等這場特殊的‘白事’辦完后,大不了把破屋子一拆,他非但沒損失,還白得了市里一套房子。
很快,屋子里外就被布設(shè)成了靈堂的樣子。
白晶走過來,猶豫著問,要不要替岳珊換壽衣、‘喜被’?
史胖子說,只要靈堂布置周正就好,衣服可換可不換。
我對白晶說:既然這樣,衣服和被褥還是不要換了,要不然就算岳珊能醒過來,要看見自己穿著壽衣,非得再嚇?biāo)肋^去。
史胖子從準(zhǔn)備的東西里,翻出一捆‘閃光雷’,拆開了分給我和孫祿、竇大寶。
四人就在院子里,把閃光雷乒乒乓乓的給放了。
跟著,又像真的辦白事一樣,依次到靈堂里上香。
完事后,胖子皺著眉毛說:“這樣恐怕還不行,最好是找她的家人來,替她上柱香,并且給她守靈。要是找不著,那就只能是你來守靈了。”
我連忙擺手,“那哪兒行?我不過是捎帶著救了她一命,要真以本家的身份替她守靈,那不就弄假成真了?”
再說了,這要是一守靈,正事還辦不辦了?
史胖子攤攤手:“既然是靈堂,那總得有人守靈。”
正說著,王希真的電話響了。
他拿出電話看了一眼,沖我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快步走了出去。
我跟胖子說,我來這里有自己的事要辦,絕不能因為救了人,耽誤了正事。
折騰了一夜,我是真餓了,就問孫祿小叔,有沒有吃的墊吧一下。
這時,就聽身后猛然傳來一個老鴰似的聲音:“操蛋!人活著,怎么就辦白事了?希真,你腦子也讓驢踢了?”
跟著那聲音又罵道:“哪個王八蛋主張辦這混賬事的?給老子滾出來!”
只聞其聲,我就已經(jīng)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能對王希真這么不客氣的,恐怕也只有封萬三了。
岳珊出了那么大的事,站在王希真的角度,他自然是要通知人本家的。
胖子晃悠到我身邊,含糊的說:“這事我只負(fù)責(zé)幫你操辦,給本家解釋,還得是你來。”
我點點頭,吐了口氣,沉著臉轉(zhuǎn)過身。
我已經(jīng)打算,不管來人怎么想,我只實話實說,至于當(dāng)中有什么七拐八繞,我是真不想再多管。
可回過頭的一瞬間,和來人只一照面,雙方都是猛地渾身一震。
我有這種反應(yīng),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名聲在外的封萬三,我居然似曾相識。
雖然不確定在什么時候見過他,但我肯定,我百分百和他有過接觸。
王希真似乎感覺到了那人的異樣反應(yīng),低聲對他說:“老三,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徐大師。他是真有本事,他……”
不等他說完,那人就猛一揮手,聲音竟是控制不住的發(fā)顫:“我知道……我知道……”
我和這人四目相對,又是一陣古怪的沉默。
這個空隙間,我上下仔細(xì)打量著對方,并且在腦子里快速搜索,關(guān)于此人的記憶。
這人約莫四五十歲,個頭比王希真高,但卻十分的消瘦,倒真像是剛剛大病初愈一樣,站在那里人都直打晃。
我反復(fù)看了這人幾遍,目光落在他腳畔,猛然間,腦子里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
“是你?!”
我終于想起,我是什么時候見過這人了。
記得那還是在不久前,因為伍衛(wèi)民的事,我踏上了所謂的陰陽路。
那次在醫(yī)院的太平間里,我和沈晴都看到了一具詐起的尸體。
那人身形高瘦,腳趾拴著的標(biāo)識牌上,標(biāo)注的號碼是——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