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禍,你們倆沒事兒吧?”
一只大手伸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起來。
我跟著把季雅云拉起來,小心翼翼的問她:“小雅?”
季雅云表情糾結(jié)的看著我點了點頭。
“得,這是又變身了。”我苦笑。
“先別提變身了,你們不覺得不對勁嗎?”
說話的是孫祿,他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動眼珠看著四周。
我左右看了看,頓時也發(fā)現(xiàn)不對頭了。
我們所在的這節(jié)車廂里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不光是這節(jié)車廂,站在過道往兩邊看,除了我們幾個,也都看不到人影。
不對!
“桑嵐和瞎子呢?”我傻眼的問。
孫祿苦著臉搖了搖頭,表示他更懵圈。
“我看你快撞到季雅云身上了,就想拉你一把,可跟在我后邊的段乘風忽然推了我一把,說什么‘別擋路’。他那小體格,哪推得動我啊?這不,我還是跟上來了,可一進來就這樣了。”
“媽的,段乘風!”我咬著牙罵了一句,恨不能活撕了那個老家伙。
“老板……徐禍,你的手沒事吧?”已經(jīng)又變成小雅的季雅云托起我的右手顫聲問。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摔倒的時候,吊在胸前的右手,石膏被壓碎了。
感覺到疼痛,我更是直嘬牙花子。
知道疼,那這就不是做夢。
可既然不是做夢,那火車上的人呢?
火車還在行駛,總不至于所有人都消失了吧……
“我先幫你把手腕裹上。”
孫祿脫下T恤,三兩下扯成布條,撿了兩片稍大的石膏碎片,固定住我手腕的關(guān)節(jié),用布條纏結(jié)實。
“現(xiàn)在怎么辦?”孫祿問。
我看了看他那一身黑黝黝的肥膘,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目光轉(zhuǎn)向季雅云。
卻見她低著頭,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地面,像是失了魂一樣。
“你沒事吧?”我輕聲問。
季雅云身子明顯一震,搖了搖頭,卻又扶著額頭,微微蹙眉說道:
“我腦子忽然很亂,好像多了一些……我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
“多了什么?”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娟子消失的情形。
“我說不上來。”
“那就別想了。”我使勁閉了閉眼,拉起她的手,看向?qū)O祿:“車還沒停,所有人都應該還在車上。”
孫祿點點頭,只說了一個字:“找!”
當下三人又一次開始了對這列包藏了不知多少詭異的火車開始了新一輪的搜尋。
到了車尾,孫祿伸手握住門把手搖了搖,回過頭說:“鎖著,要不要弄開?”
我遲疑了一下,走到一側(cè)的窗口,拉開車窗,探出頭看向后方。
這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后面朦朦朧朧,根本看不清楚狀況。
想到褚警長給的電筒還在背包側(cè)面插著,就想拿出來,可是反手一摸,卻摸了個空。
“掉了。”孫祿說,“那根手電筒跑進來的時候從包里躥出來了,我看見了,沒顧上撿。”
我縮回頭,轉(zhuǎn)過身,感覺腦子都已經(jīng)麻了。
“不在車尾,就在車頭。”季雅云忽然說道。
我和孫祿都是一愣。
季雅云看著我,有些恍然的說道:“我打不開鎖著的門……我要找的人,在車頭。”
我又和孫祿對視了一眼,果斷說:“那就去車頭。”
事實是,在季雅云這么說的時候,我忽然對她有種陌生感,感覺她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沒有問她要找的是什么人,而是想到了那個戴著瓜皮帽的白臉小孩兒,嘴里咬著的那一團血肉……
在往車頭方向走的時候,我一直嘗試著想要感覺到什么,同時腦子也在飛快的運轉(zhuǎn)。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如今我們所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和想象。
又邁入一節(jié)車廂,孫祿已經(jīng)在煩躁的使勁揉眉頭了。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季雅云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森然表情。
見她緩緩低下頭,我也跟著低眼看了過去。看清狀況,頓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她纖細的腳踝,此刻正被一只從椅子下面伸出的手緊緊的攥著!
我反應過來,就想去幫她弄開那只手,想不到季雅云突然森然的說了兩個字:
“出來!”
讓我和孫祿更加沒料到的是,下一秒鐘,座位底下竟連滾帶爬的鉆出一個穿著翻皮棉襖、戴著狗皮帽子的男人。
‘狗皮帽子’一鉆出來,就“噗通”跪在了季雅云面前,一邊磕頭一邊急著說:
“娟子,救救我!救救我!娟子,救救我吧!”
娟子?
我和孫屠子對視一眼,同時看向季雅云。
卻見她面色冷狠,咬著牙問:“我的孩子呢?”
‘狗皮帽子’仍然跪在地上,反手指著車頭的方向:“一個男的領(lǐng)著三個小孩兒去那邊了!”
接著就又繼續(xù)朝季雅云磕頭:“你救救我吧,那些兵太狠了,他們不把我當人!”
季雅云沒理他,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緩緩閉上眼睛,口唇開合,似念似唱的發(fā)出我聽不懂的音節(jié)。
盡管她前面吟唱的我都沒聽懂是什么,但卻聽清了她睜開眼后說的最后一句:
“蛟鱗河村牛大方,去找陰司官爺報到吧。”
話音一落,‘狗皮帽子’更是磕頭如搗蒜。很快,就從我和孫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牛大方!
那不是段乘風說的,當年村里的那個無賴懶漢嗎?
他怎么會在車上?
我顧不上想個中環(huán)節(jié),拉住季雅云急著問:“你是誰?”
季雅云像是剛從夢里醒來一樣,看著我喃喃的問:“怎么了?”
“你是季雅云還是小雅?還是……”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那個名字我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季雅云剛才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完全不對了,那些既像是法訣,又像是唱歌的‘鬼話’絕不是她應該會的。
我雖然聽不懂她說的是什么,可我好歹是個陰倌,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她剛才唱的分明就是薩滿巫歌,也就是東北跳大神的所謂的‘巫咒’!
“老……徐禍,我怎么了啊?”季雅云看著我,像是不知所措,又有些惶恐。
我用力甩了甩頭,“沒什么,沒什么……”
我只覺得我頭都快炸了。
要按照段乘風先前說的,村漢牛大方早在蛟鱗河出事那年就已經(jīng)漏進河里死了啊。
他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列火車上?
而且就剛才的情形來看,那分明是季雅云用薩滿的法門把他給超度了……
“禍禍。”
孫祿搭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卻是斜睨著季雅云,“那個牛大方,說的‘那些兵’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凜。
兵!
難道說……
回想起段乘風述說的關(guān)于蛟鱗河的往事,我緊了緊牙關(guān),從包里拿出兩把竹刀,遞給孫屠子和季雅云,讓他們拿著防身。
孫祿接過竹刀,季雅云卻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但最終還是把竹刀接了過去。
我把手在包里摸了摸,和孫祿對了個眼色,繼續(xù)往前走去。
沿路看著每節(jié)車廂的標識牌,看到一個數(shù)字,我心就是一提。
徐榮華就在下一節(jié)車廂里。
他為什么會在這列火車上?
他居然是外八行的人?
進入車廂,我第一時間看向那個靠窗的座位。
這一刻,我終于看到了除了我和季雅云、孫屠子、牛大方之外的又一個人。
那人面朝著窗外,似乎在對著流動的夜色發(fā)呆。
那瘦削的背影,正是我先前幾次見過的……徐榮華!
“你……”
我走上前,試著想和他說話,可如鯁在喉的只吐出一個字。
但是從反應來看,他根本聽不到我說的話。
“吧嗒!”
就在這時,身邊傳來了一聲輕響。
季雅云腳步一頓,和我、孫屠子一起看向她自己的腳畔。
“這……這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季雅云轉(zhuǎn)向我,猶疑的問。
我和孫屠子對視一眼,再次看向她腳邊的一個小紙團。
孫屠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將紙團撿了起來。
展開了一看,頓時露出一副無比怪異的表情。
我這時候也是不管不顧了,一把就將展開的紙條搶了過來。
可是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種如墜云霧的感覺。
皺巴巴的紙條上只有四個字:
——徐家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