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河里一看,乖乖,那居然是一條通體漆黑的大魚,光是露在水面上的后背都快兩米多長了。
大魚一邊從水塘中間往這邊游,一邊張開扁平的大嘴,吞食著其它的魚蝦。
我問野郎中,這大魚是不是就是他說的鬼鯰,要這大魚有什么用。
野郎中說是,只說鬼鯰的膽可以幫人祛除兇煞,就讓我趕緊幫忙捕魚。
竇大寶找相熟的人要了張大網(wǎng),兩人在野郎中丟手指的地方嚴陣以待。
眼看鬼鯰朝著這邊越游越近,我心里一陣發(fā)毛。
這就是個小水塘,怎么會養(yǎng)出這么大的魚來。就算是雜食貪婪的鯰魚,長這么大,也不知道得活了多少年了。
剛才撈魚的時候,竇大寶說每年的重陽節(jié)前后,這里都會翻塘,當?shù)厝硕颊f是河神爺巡游到此,造福于民。
現(xiàn)在看來,滿塘魚躍,恐怕就是這鬼鯰在作怪了。
鬼鯰順著血腥味前來,眼看就要到岸邊了。
我和竇大寶摩拳擦掌,準備撒網(wǎng)。
忽然,一陣破風聲響起,一道寒光從一側(cè)飛射入水塘,正射在鬼鯰的大頭上。
“魚槍!”
我一愣,轉(zhuǎn)眼就見不遠處站著幾個彪形大漢,其中兩個懷里都抱著魚槍。
“不好,鬼鯰受驚,要發(fā)火了!”野郎中驚呼一聲,讓我們趕緊撒網(wǎng)。
我和竇大寶正要撒網(wǎng),塘中的鬼鯰已經(jīng)猛地翻了個身,斜剌剌朝著水塘中間飛快的游去。
魚槍上的繩子瞬間被繃的筆直。
發(fā)射魚槍那人來不及撒手,一下子被拖進了水里。
“不好,快救人!”竇大寶大叫。
原先撈魚的人也都往那邊跑了過去。
野郎中急得直跺腳:“完了,完了,白費心血了!”
眼見鬼鯰游遠,再看看他血流如注的手指,我也是氣得不行。
老人不惜自殘才把怪魚引出來,這是哪來的家伙橫插一杠子壞了大事。
“沒有鬼鯰魚膽,她就死定了!”野郎中臉色發(fā)白道。
我看了一眼季雅云,一咬牙,從包里摸出那把小刀,脫掉上衣,助跑兩步跳進了水塘,朝著鬼鯰追去。
“臥槽,你不要命了,快上來,這水塘子沒底兒!”竇大寶在岸上大叫。
人在水里哪能比魚游得快,好在鬼鯰被魚槍射中,沒有單純的想要逃竄,而是一邊往中間游,一邊泄憤似的翻江倒海。
就在我游過去的同時,那幾個大漢也跳下水塘朝鬼鯰追了過去。
我見鬼鯰體型巨大,聲勢驚人,不敢從后邊直追,朝著一邊繞去。
其中一名大漢卻是不管不顧,徑直從后方游了過去。
鬼鯰魚尾猛然從水下掃了上來,那人被巨大的魚尾拍中,立刻像死魚一樣的昏了過去。
后邊的同伴見狀急忙上前搶救,可還沒游到跟前,怪事忽然發(fā)生了。
魚尾掃那一下力道極大,大漢被拍中,半個身子都被拍出了水面。
可是,很快,他就豎直著向下沉去。
那情形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水底下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脖子,筆直向下拉似的。
沒等他的同伴到跟前,他已經(jīng)沒了影子。
我看得頭皮發(fā)麻,有點想打退堂鼓,可眼見鬼鯰近在眼前,就這么放棄又不甘心。
索性一咬牙關(guān),從側(cè)面朝著魚頭游了過去。
就在我快要游到跟前的時候,忽然,我感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腳脖子!
這種感覺再清楚不過了,那的確是一只手,抓著我的腳脖子用力把我往水里拽。
我駭然欲絕,剛想掙扎擺脫它,那只手卻突然松開了。
我來不及想是怎么回事,已經(jīng)到了鬼鯰跟前。
一眼看見插在它頭上的魚槍,連忙伸手抓住,從嘴里取下小刀,照著魚頭就刺了下去。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一刀刺下去,我竟然聽到了人的慘叫聲。
那聲音蒼老凄厲,聽的人心肝直顫。
媽的,這大魚該不會成精了吧!
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個地步,就絕不可能再收手。
我瞄準拳頭大的魚眼泡,又是一刀刺了下去。
這一刀下去,慘叫聲更加的慘厲,仿佛就在我耳邊發(fā)出似的。
鬼鯰連中兩刀,徹底的發(fā)了狂,竟然一挺身子,猛地躍出了水面。
我死抓著魚槍不放,也被帶出了水面,卻仍是趁機又朝魚鰓的位置刺了兩刀。
鬼鯰一個翻身,扎進了水里,筆直的往水底躥去。
我憋著一口氣,被帶著向下沉。
直到這會兒我才知道,竇大寶為什么會那么大反應(yīng)了。
鬼鯰劇痛之下游躥的速度極快,而且是直上直下,我感覺一口氣快憋不住了,卻還沒游到水塘底。
這水塘子竟然像是真的沒有底!
我只能朝著魚頭拼命補刀,也不知道刺了多少刀,周圍的水都被魚血染紅的時候,我看到了這輩子難以忘記的一幕。
鬼鯰終于游躥到了塘底。
這小小一方水塘的底部,竟然堆滿了人的骸骨!
在水下可視距離有限,但是粗眼一看,骸骨就不下上百具。
想起之前竇大寶說的關(guān)于蓮塘鎮(zhèn)的來歷,我感覺心一陣抽搐。
其它地方不說,這一方水塘可是真正的沉尸坑。
鬼鯰的力氣終于耗盡,再沒了動靜,開始緩慢的向上浮起。
我也是精疲力盡,只能抓著魚槍,跟著上浮。
不知道是不是力氣耗盡的原因,在上浮的時候我一直有種奇異的感覺。
感覺身邊有無數(shù)只手想要抓住我,但是又有一個人,一直在我的左右,把那些想要留住我的怨魂驅(qū)趕開……
“浮上來了,浮上來了!”
“那人還在,還有一個人活著!”
紛亂聲中,我積蓄了最后一點力氣,把鬼鯰拖到了岸邊。
竇大寶和野郎中,以及桑嵐的父親等人把我拉上岸。
這時我才知道,除了先前被拖進水里的那個人被及時救了上來,和我同時跳下水塘的四個人無一生還。
鬼鯰被拖上岸,立刻遭到了圍觀。
這家伙,體長竟然接近三米,體型更是比想象中還要大的多。
野郎中指點方位,讓我剖開魚腹取出魚膽,一行人隨即離開了水塘。
到了竇大寶家,他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給我換上,又替我重新包扎了先前的刮傷。
晚上吃的是烤魚,不得不說,竇大寶他老爹的手藝真不錯。我和竇大寶都吃的呲牙咧嘴,喝得暢快朵頤。
竇大寶和我碰了碰杯,喝了口酒,呲著牙數(shù)落我:
“你真是比我還彪呢,都不問清楚就敢下水。我們當?shù)厝硕脊苣墙械垢滋磷樱诔拢瑳]有底!但凡掉下去的人,甭管大人小孩兒,能撈上來的沒幾個,就連尸體都見不著!”
他咂了咂嘴,又說:“也怪了,倒缸子里頭從來沒有鯰魚,怎么會有那么大一條的?嘿嘿,要說我可得代表我老爹老娘謝謝你。你弄那么大一條鯰魚上來,明天一準兒得上頭條,我們蓮塘鎮(zhèn)就更出名了。我們家的生意肯定得好的不要不要的。”
鯰魚…
想起在水底看到的尸骨,我忍不住一哆嗦。
大半個世紀了,就讓它們在水底待著吧。
就當是我為了哥們兒,替蓮塘鎮(zhèn)保守這個秘密了。
兩人正邊吃邊聊,桑嵐一家和野郎中走了上來。
桑嵐的母親,那個女人卻沒有來。
桑嵐挨著我旁邊坐下,其他人也都在我們這桌坐了。
竇大寶心直好客,連忙招呼店里的服務(wù)員加菜。
我看了看野郎中包扎好的斷指,忍不住問:“老先生,陰陽先生也只是個行當,你為了幫人平事,連手指頭都不要了,值嗎?”
野郎中頭一次露出了不厚道的笑容。
他剛要開口,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在兩個男女的陪伴下上了樓。
我眼皮一跳,杜漢鐘!
作為當?shù)孛鳎疫是認得他的。
杜漢鐘徑直走了過來,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多少錢?”
“什么多少錢?”我一頭霧水。
野郎中忽然比出兩個手指:“二十萬。”
杜漢鐘二話沒說,立刻讓人從包里拿出兩捆沒拆封條的紅毛放在桌上。
野郎中從包里拿出個比眼藥水瓶大不了多少的小瓶子。
杜漢鐘接過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點點頭,竟然轉(zhuǎn)身下樓,帶著人走了。
野郎中把一捆紅毛推到我面前,笑著說:“小道友,這是你的一份。”
竇大寶瞪大眼睛問:“啥玩意?你們在我店里交易D品啊?”
我有點反應(yīng)過來,問野郎中:“你賣給杜漢鐘的是魚膽?下午死在水塘里那四個,是杜漢鐘的人?”
野郎中點點頭,“鬼鯰性屬極陰,鬼鯰膽汁調(diào)和其余幾位藥材,可以祛除尸油帶來的火煞。”
我看了看桑嵐,又看看季雅云……
我這是擺了個大烏龍啊,敢情他們來蓮塘鎮(zhèn)是為了桑嵐的事來的。
那么小一瓶膽汁就賣了二十萬,那么大一坨魚膽得多少錢?怪不得野郎中寧可咬掉半截手指也要把鬼鯰引出來呢。
我心安理得的把錢收了起來,這可是我拼了命換來的,用不著客氣。
野郎中瞪著綠豆眼看了我一會兒,忽然說:“道友,聽桑嵐說,你應(yīng)該也是被火煞纏身了,可我怎么看著,你身上有水煞之相?你招惹了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