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朝嘴唇微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知道袁尚羽態(tài)度雖然強硬,但說的話卻并沒有錯。
白虎營是西陵三衛(wèi)中最強的一支兵馬,又或者說,是整個西陵最精銳的兵馬。
這樣一支騎兵,勝敗與宇文家息息相關(guān)。
作為西陵最強的兵馬,如果連一股賊寇都無法剿滅,甚至敗在對方的手上鎩羽而歸,那么不但會讓官兵的聲勢一落千丈,導(dǎo)致宇文家的威名受到劇烈的打擊,而且定然會讓更多的盜寇生出野心,宇文郡乃至整個西陵的穩(wěn)定將會受到威脅。
袁尚羽聲稱白虎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須獲勝,道理很簡單,白虎營剿賊,不只是軍事行動,背后更是涉及到更多的因素。
“其實要弄清楚雞公峽的情況,也并非沒有可能!睅(nèi)沉寂之時,秦逍忽然開口道。
宇文承朝和袁尚羽同時看向秦逍。
“王逍,你有辦法?”宇文承朝眼睛一亮。
不知為何,雖然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樸實無華,但宇文承朝卻總覺得這小子有出人意料的能耐。
秦逍恭敬道:“大公子,您剛才說,丁子修占據(jù)了險要之地,以他的謹慎,會提防官兵圍剿。”
“那是自然!庇钗某谐h首道:“他恨我入骨,也知道我也容不下他。且不說他們是否劫掠了祁連山馬場,就算沒有這件事情,只要我得到他的消息,也一定放不過他。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所以大公子說,他會在山上存儲大量的糧食,以防官兵圍困!鼻劐械溃骸坝屑Z食在手,他才能與官兵耗下去!
宇文承朝點頭道:“這是理所當然,他一定會這樣做!
“大公子,照這樣說來,他一定會四處搜羅糧食。”秦逍道:“如今正是九月,也是秋收的時候,丁子修當然知道,在這種時候搜羅搶掠糧食,那是最好的時機。”
宇文承朝和袁尚羽對視一眼,袁尚羽似乎已經(jīng)明白過來,雙眉一揚,笑道:“王逍,你是說,丁子修會派人劫糧,而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秦逍點頭道:“如果換做是我,要儲存糧食,絕不可能錯過這個季節(jié)。百姓收糧,他們可以劫掠,財主存糧,他們也會出手,反正就像大公子所言,糧食越多越好,存夠了糧食,他才高枕無憂。山上產(chǎn)不出糧食,就只能下山搶糧。”
“對啊。”宇文承朝興奮道:“只要他們的人下手,我們設(shè)下埋伏,抓住他們的人,就可以從俘虜口中了解山上的情況!
胖魚也露出笑容,走過來拍了一下秦逍肩膀,笑道:“王兄弟,你還真行,這腦子就是靈光!
宇文承朝向袁尚羽道:“袁統(tǒng)領(lǐng),王兄弟這個主意切實可行!弊叩降貓D前,仔細看了看,才道:“雞公峽往西不過四十里地,就是平丘縣,平丘縣周圍的村鎮(zhèn),都會將糧賦送到縣里,然后會派人押運到府城。最近一段時間,已經(jīng)開始秋收,平丘縣有不少存糧,丁子修會不會派人殺到縣城搶掠糧倉?”
“卑將覺得不會!痹杏饟u頭道:“丁子修雖然要搶糧儲存起來,卻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跡,更不敢直接跳出來成為官府的目標。要搶掠平丘縣,十幾個人無法做到,至少要組織四五十個人才可能成功,這么多人殺到縣城搶糧,丁子修應(yīng)該沒有這樣的膽量。即使丁子修真有這樣的計劃,可是他們什么時候出手,咱們也無法確定,總不能一直安排人埋伏在縣城里等他們出現(xiàn)?”
“調(diào)動兵馬在縣城里埋伏,很容易走漏風聲!鼻劐械溃骸岸∽有蕻斈暧羞^慘敗的教訓(xùn),行事一定異常小心,他真要搶掠縣城的糧庫,事先也一定會在縣城里安排探子,將城中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統(tǒng)領(lǐng)大人所言極是,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咱們埋伏的人不能少,否則起不到將他們剿滅的目的,可是人一多,必然引起注意,那些探子也會察覺到情況不對。”
宇文承朝點頭道:“只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一絲不對勁,丁子修就不敢出手了。”
“丁子修什么時候派人下山,在什么地方搶糧,咱們猜不到他的心思。”袁尚羽皺眉道:“就算我們在雞公峽周圍一帶布下眼線,等他們的人下山搶了糧,咱們再得到消息趕過去,那伙賊寇定然早就撤走!
秦逍低頭沉默,想了一想,才道:“我們不用去找他們,讓他們找咱們就可以!
“找咱們?”宇文承朝一怔。
秦逍也走到地圖邊,指著地圖上的平丘縣,劃到奉甘府城,道:“從平丘縣城到奉甘府城,有一百多里地,大公子說過,平丘縣會收納周圍村鎮(zhèn)的糧賦,然后派人送到奉甘府城。”手指往上劃,“大公子,統(tǒng)領(lǐng)大人,你們看,從平丘縣到府城這條路的南邊,就是雞公峽,自雞公峽下山,到這條官道,不過三四十里地!
宇文承朝也是精明之人,秦逍前半段話一說完,他立時明白秦逍的意思,看著地圖,緩緩道:“從平丘縣城押送糧食到府城,丁子修得到消息,就可能派人直接在半道上劫掠糧車!
“如果我們設(shè)下陷阱,等著他們上鉤,便可當場擒拿。”袁尚羽淡淡笑道:“抓了這些俘虜,就可以從他們口中了解到雞公峽的詳細情況!
胖魚擔憂道:“如果抓了丁子修的人,他定會警覺,再想悄無聲息偷襲過去,那就難上加難了!
袁尚羽道:“他們守著吊橋,從一開始就很難對他們發(fā)起襲擊,既然如此,就只能搞清楚他們的情況,再做部署!
“統(tǒng)領(lǐng)大人,其實.....也未必不能發(fā)起偷襲!鼻劐歇q豫一下,才道:“在下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宇文承朝頗有些興奮,道:“都坐下商議,不必著急!
這一夜袁尚羽帳內(nèi)的燈光一直亮到凌晨時分,天亮之前,宇文承朝才從帳內(nèi)出來,帶著手下的胖魚和趙毅悄無聲息離去。
宇文郡下轄九縣,而九縣的賦稅,都由宇文氏負責收取。
每年秋收的時候,各縣會將糧賦陸續(xù)運送往奉甘府城,平丘縣境內(nèi)的耕地面積不少,每年繳納的糧食,在九縣之中也是名列前茅。
西陵的縣城,自然遠不能與關(guān)內(nèi)的縣城相比。
一般的縣城,也就比關(guān)內(nèi)的鎮(zhèn)子大一些,而且西陵地廣人稀,奉甘府城雖然人口眾多,熱鬧非凡,但是各縣城的人口卻并不多。
黃昏時分,從平丘縣出發(fā)押送糧車的一支隊伍在官道上緩緩而行,向奉甘府城進發(fā)。
三十多車糧食,押送的人并不多。
早些年的時候,押運糧食需要配上不少壯丁,有些縣城甚至還會雇傭鏢局的人護送。
畢竟兀陀之亂過后,在西陵大地上,有幾年時間盜寇橫行,每一支穿行在西陵大地上的車隊,隨時都要面臨盜寇的襲擊。
許多商隊就此中斷了貿(mào)易,對西陵的繁榮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西陵都護府和西陵門閥聯(lián)手,對西陵盜寇重拳出擊,剿滅無數(shù)盜寇,也讓許多盜寇偃旗息鼓,而商道則是重新打開。
雖然如今西陵依然有盜寇出沒,時不時也有商隊遭劫,但所有的盜寇心里都清楚,可以偶爾動一動商隊,但是門閥的車隊,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一陣風丁子修這股盜寇,當初就是襲擊了運送往府城的糧隊,讓宇文氏大發(fā)雷霆,調(diào)動兵馬將其剿滅,也因為那一戰(zhàn),各縣送往府城的糧隊再也沒有人敢碰一下,護送糧隊的人手便大大節(jié)省。
官道也并非一馬平川,有些地方道路崎嶇起伏,押送糧隊的是縣城的糧官,瞧瞧天色漸暗,回頭大聲道:“大伙兒抓緊時間,晚上趕到 府城,交了糧食,到時候找個大館子讓你們好好吃上一頓!
眾人一陣歡呼,精神倍增。
官道南邊不遠處,是一處高坡,此刻一群人俯身在高坡的茂草叢中,居高臨下俯瞰車隊。
“三當家,要不要下手?”一人望著車隊,扭頭看向邊上的一名漢子。
那漢子四十出頭年紀,虎背熊腰,滿臉黑須,一雙眼睛也遠遠望著車隊。
手下二十幾號人都是拿著刀,這三當家手里卻是一手拿著一只大板斧。
“等一下!比敿铱雌饋砗苤斏鳎骸案浇鼤粫有他們的人手?”
“三當家,你也太小心了!笔窒碌溃骸扒疤煸蹅兙陀行值軋筮^訊,平丘縣那邊要往府城運糧,當天就有一隊糧車從這里經(jīng)過,你說不能輕舉妄動,后來那支隊伍順順利利進了城。今天是第二批,若是再放過,以后未必有這樣好的機會。”
“三當家,前天運了十幾車,這一次比上次多出一倍不止!庇忠蝗说吐暤溃骸捌角鹂h總共才有多少糧食,只怕都運的差不多了。大當家說過,山上現(xiàn)在別的不缺,缺的就是糧食,讓咱們想盡一切辦法,多存些糧食!
先前那人道:“咱們又不會種糧,就算會,哪里有土地給咱們?你之前還說要殺到縣城去搶糧,大當家再三叮囑,絕不能往城里去,那是找死,既然不進城,咱們就只能半道劫糧了!
“這是送到府城的官糧。”三當家還有些擔心:“你們說,要是搶了官糧,官府和宇文家會不會找咱們麻煩?”
“三當家,咱們是賊,不搶糧,他們也會找咱們麻煩!边吷夏侨吮牬笱劬Γ骸半y道咱們還要和官府客氣?你也知道,大當家和宇文家是水火不容,他可是立誓有朝一日要將宇文承朝千刀萬剮,這些糧食是送到府城交給宇文家,就更該搶下來,為大當家報仇!
三當家還有些猶豫,邊上人更是勸說道:“三當家,你要真的立下大功,大當家一定會刮目相看,你不是一直垂涎二當家的小老婆嗎?搶了這批糧食,說不定大當家就將那狐貍精賞給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也不用每天惦記著。”
“放你娘的狗屁。”三當家罵道:“老子什么時候垂涎那騷狐貍?是那騷狐貍每次看到老子,給老子拋媚眼,明顯是要勾引我。更何況我和二當家是好兄弟,怎能奪人所愛?”
“二當家身體越來越不好,病殃殃的,三當家身強體壯,是個女人都喜歡!边吷夏侨说吐暤溃骸罢f不定二夫人真的想給你做老婆,三當家,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要是立下大功勞,別說二夫人,只怕二當家的位置也要交給你了!
三當家義正辭嚴:“你再胡說,老子一斧頭砍死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兄弟妻,不可欺,我陳芝泰豈是那樣的小人?”猶豫一下,低聲問道:“你說立了功,大當家當真會將那騷貨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