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頓，才沉聲道：“我很好。”

暮楚的眼淚登時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一顆滾落出來。

他好就好！

好就好！！

暮楚只敢在心里應承著他，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泄露了所有情緒。

可即便她在電話中掩飾得再好，樓司沉卻仍舊從她的呼吸聲中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心，某一處，像被刀子扎著一般，每一刀下去，都疼在了他的要害之上。

緊澀的喉頭滑動了一下，他啞聲說道：“不用擔心我。”

暮楚仍舊沒說話，只聽他說。

樓司沉似乎等了一陣，卻始終沒聽暮楚說話，他似在電話中低低嘆了聲氣，問暮楚：“不打算跟我說話了嗎？”

還是沒有聲音。

暮楚在電話這頭，捂著嘴，哭得更厲害了些。

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流。

樓司沉道：“你若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

其實，他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而已，卻并非真的要掛她的電話。

“別掛電話，我說話！”

暮楚抽噎一聲，終于出聲了。

她的聲音，有如一粒石子，一出現，就在樓司沉的心池里激起了一層巨大的浪花。

他心有激蕩，表現出來的卻始終是不動聲色，不露痕跡。

“你想聽我說什么？”

暮楚哽咽的問他。

伸手，把臉上的淚痕抹了去。

“說什么都好，由你。”他的聲音較于剛剛明顯輕松了許多。

“你真的沒事了嗎？”

暮楚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一直就沒事。”

“真的？”

“真的。”

樓司沉其實并不想騙她的，可很多時候，他卻不得不像她撒謊。

“……那就好。”

暮楚舒了一口氣，心里的那塊大石總算穩穩的落了地。

心想，或許真的是她自己太敏感的緣故吧！

暮楚問他：“你怎么拿著薛助理的手機？”

“你昨兒一通電話把他給嚇著了，他當晚就買了機票直接飛過來了。”

“……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暮楚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確實是無憑無據的，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可為什么會有那種感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現在沒事了。”

“好。”

得到本人的親自回復，暮楚心里這才覺得踏實多了。

“對了，我會好好照顧日林的，你不用替他擔心。”暮楚同樓司沉保證著。

“我不擔心。”

把孩子交給她，他放心得不得了。

“那就好。”

而后，兩人又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

暮楚在等樓司沉說話。

樓司沉也在等著她說話。

安靜的手機里，只有兩個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可即便就這樣誰也不說話，然那份溫情卻在兩人的呼吸聲中默默地傳遞著，一圈圈的漣漪化成的暖流不斷地在兩人的心池間里擴開，蔓延……

最后，到底是暮楚先開了口，“我……那個，我還有工作要忙……”

若不是因為有工作要忙，暮楚是決計不會主動要求掛斷這個電話的。

“你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暮楚問他。

“有。”

他答。

“嗯？”

暮楚心下緊了一緊。

“還記得你上次在電話里問過我的問題嗎？其實，本來在上個電話里就準備回答你的，但你掛電話的速度實在有些太快，所以沒來得及。”

暮楚疑惑。

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上次在電話里問過他什么問題了。

“你問我，我到底愛不愛小尾巴……”

“……”

經樓司沉提醒，暮楚這才終于想了起來。

被他這么一提，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可以，麻煩你替我把這個答案轉告給她一聲……”

“……”

“我愛她！”

暮楚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眶不禁又濕了一圈。

心里，竟是說不上來的感動。

“謝謝……”

除了謝謝，暮楚不知還能再說什么。

若是小尾巴聽到了這三個字，一定會高興壞的。

掛上樓司沉的電話，暮楚心里所有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她整個人宛若瞬間就精神了，收了手機，又認真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儀表，還專程補了個妝，這才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給今天的最后一項工作進行收尾處理。

……………………………………………………………………

夜里——

暮楚正一邊哄著小日林睡覺，一邊陪著小尾巴寫作業的時候，倏爾，兜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掏出來看了一眼，在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時，她愣了一愣。

有些意外，居然是顧謹言！

算起來，她和謹言之間還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暮楚連忙把電話給接了。

“謹言？”

正伏在桌上寫作業的小尾巴聽到這個熟悉而又略顯陌生的名字，她下意識的揚起腦袋，漂亮的大眼兒朝暮楚看了過去。

“對，是我！最近過得好嗎？”

“好，很好！你呢？”

“我也不錯。”

顧謹言在電話那頭揚了揚眉，“我干女兒呢？”

“她呀？”暮楚看了眼正看著自己的小尾巴，笑了笑，“她正寫作業呢！”

“好些年沒見她了，我想，她大概已經把我忘得差不多了。”顧謹言所能想到的小尾巴還是她四五歲時，光著小腦袋時期的可愛模樣。

“我猜你見著她，大概也認不出她來了，現在她可已經是個非常漂亮的大姑娘了！”

小尾巴聽得暮楚這么一說，轉而又偏回頭去，繼續伏案寫作業去了。

她似乎對電話里的那個所謂的干爹，早已沒了當年那種依賴感。

也是！

六年的時間，對小孩子來說，該記得的，該忘記的，都統統全忘了。

何況，那會兒的她，才不過只有五歲而已。

“時間過得可真快……”

顧謹言有些感嘆。

算一算時間，暮楚這一走，居然就走了六年。

這六年間里兩人雖偶有相見，但分別得時日總是太多太長……

“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么事兒嗎？”暮楚問他。

“對，有事。”

顧謹言道：“我要結婚了！”

“你要結婚了？？”

有那么一刻間，暮楚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伏在書桌上的小尾巴，聞言，這才又重新抬起了頭來。

她定定的看著暮楚。

看著她的手機。

暮楚驚愕的問電話里的顧謹言，“真的假的？都沒聽說你談戀愛的事兒啊，怎么突然就要結婚了？”

“遇見了，喜歡了，愛上了，自然就婚了！”顧謹言難得認真。

暮楚笑了，“倒沒想到，從你嘴里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認真的話來。什么時候的婚禮？”

“下個星期六。會來吧？”

“我當然會到場！我肯定以及一定，會到場！我現在只想看看能入我們家顧大少爺法眼的女孩子到底長什么模樣，肯定優秀得不得了！”

“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好啊！”

“周六小尾巴沒課，記得帶上她一起過來。太久沒有見過她了，很多時候總會想起她……”

“好啊！她肯定會鬧著要跟我一起過去的。”

“那就好。”

之后，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陣，才把電話掛了。

暮楚掛上電話，才想跟小尾巴提謹言的事兒，卻不想，小尾巴倒先開口了，“他要結婚了？”

“他？”

暮楚斂了斂眉，“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有禮貌了，謹言爸爸不會叫了？現在都直接用‘他’字給代替了？”

“……”

小尾巴挑了挑眉，并沒有再說什么。

暮楚道：“他下周六結婚，讓我帶著你一起過去，想去嗎？”

小尾巴似斂眉，認真的想了一想。

半晌，點了點頭，“去。”

其實，暮楚對于女兒的反應還挺意外地。

本來，她預想的是，女兒聽到顧謹言的消息會比較高興，畢竟小時候她最依賴的人就是他，可眼下，提起他，她似乎沒什么情緒，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不高興。

這一點來看，她跟她爸，還真挺像的！

暮楚問小尾巴，“你還記得謹言爸爸嗎？”

小尾巴皺了皺她那雙清秀的小眉頭，轉了頭過去，繼續寫作業，就聽她低聲回答道：“可能還記得吧……”

這叫什么回答？

什么叫可能還記得！

“你這小妮子可算沒良心了！小時候你謹言爸爸待你多好啊，什么都寵著你，慣著你，現在問你記不記得他，你的回答居然還只是一個‘可能’，他聽著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對于暮楚的感嘆，小尾巴并沒有理會。

她仍舊只是低頭寫她的作業。

后來，小日林睡著了。

暮楚便抱著他回了自己房間去睡覺。

之后，小尾巴則坐在了黑白鋼琴前，反反復復的練習著同一首曲子。

一練，就到了后半夜。

曲名是《新婚進行曲》。

房間里的隔音效果很佳，暮楚在隔壁也只聽了個大概而已。

她笑了一笑。

果然，小尾巴是他樓司沉的孩子。

性子跟她爸有時候真的非常相似。

明明心里喜歡著，惦記著，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

她半夜練琴，且還是一首《新婚進行曲》，不是為了作為新婚禮物送給她的謹言爸爸，又是什么呢？

暮楚想，她的小家伙終于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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