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回道，“鐵杵乃是死物，是不可控制因素；人心是活物，是可控制因素。一切的情緒都是可控制，不喜歡的，不想要的，可以隨時摒棄。”

祁慕青仍是帶著笑意，“人心肉長，孰能無情，如果一切都能控制，這世上又何來這么多癡男怨女的故事。”

蘇若一時找不出話來回答祁慕青，她沉默片刻，不打算再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清。他要陪，那就讓他陪，他要付出，那就讓他付出，她不放在心上就是。

她見火已經點燃，洞內被暖意漸漸烘開，她岔開了他跟她的話題，“火已經點好，你可以回去歇著了。”

祁慕青見她岔開話題，他知道她已經在那個話題上輸了，但是她不愿意承認自己輸了，所以只能順其自然的岔開話題。她仍是那樣的要強，那樣的不服輸。

可他在乎的，不正是這樣與眾不同的她。

他站起身，傷口因為他的動作牽動的發疼，他眉頭一蹙，曾經不在乎的小傷，怎么如今也免得矯情起來了。

蘇若見祁慕青蹙眉，她說道，“說了你的傷口很嚴重。”

“還好，比起之前的傷，這點傷不算什么。”祁慕青輕描淡寫的帶過。

蘇若一愣，他是在指昭妃對他的傷害？可也不像是，他說過的是他的過去吧。想起他心口那道傷痕，確實比現在的傷還要嚴重，差點就能要了他的命。

祁慕青走到床邊，拿起床上的斗篷遞給蘇若，“穿上，你怕冷。”

蘇若凝眉看向祁慕青，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斗篷，她似乎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她怕冷這事，他怎么知道她怕冷？

見蘇若不接，祁慕青又道：“我習慣了冷天。”他能在雪山中穿著單薄的衣裳活下來，尋常的冷天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他需要冷靜時，不管是什么天，他都喜歡被冷水沖下來的感覺，這樣可以讓他靜心，可以讓他拋開其他的雜亂思緒。

“你……”蘇若停頓了一下，“怎么知道我怕冷。”

“只要留心，不難發現。”他答道。

蘇若再次沉默，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走過去接住斗篷披上，正要轉身時，祁慕青說話了，“我餓了。”

“恩？”她看著他。

他又重復了一遍，“我餓了。”

“……”蘇若怎么覺得他現在像是一副大爺樣。

“你不餓？”他問。

本來沒什么感覺的蘇若被祁慕青這么一問，頓時也感覺自己好像有些餓了，她說道，“我去摘果子。”正好洞內有果樹，否則她不知道該去哪里給他弄吃的。

祁慕青其實不餓，只是想到她照顧他這么久，應該是有些餓了，可她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不想她餓壞，所以他說他餓了。

蘇若到了果樹下，摘了五個果子，然后到山泉水低落的地方洗干凈了果子。

她拿著果子出來的時候，祁慕青已經坐在床上了，像是悠閑等吃的大少爺。

她把果子拿過去，往他勉強一遞，“吃吧。”

祁慕青拿了兩個果子，“剩下的你吃。”

蘇若見祁慕青挑的是一大一小的果子，留下兩個大果子和一個小果子給她，她說道，“三個大果子是給你的，我吃不了這么多。”他怎么一下子吃的這么少起來？雖然他平時吃的也不多，但是也沒有這么少過。

“病人沒胃口。”

好……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蘇若還真是找不出話來反駁他，她今兒個是怎么了，面對他一直節節敗退，頻頻繁吃癟，這是出師不利還是出門沒看黃歷？

“行了，你喜歡吃多少就吃多少。”蘇若也懶得跟他爭了。

又是賭氣的意味，祁慕青輕輕笑出聲，現在他倒是不羨慕祁鳳曦能擁有她的溫柔和笑容了，因為他能看到她更多的情緒，更多生動的情緒，他不需要一個永遠只會溫柔笑著的蘇若，他喜歡她有情緒，他也愿意她把情緒發在他身上。

瞥見祁慕青又在笑，蘇若說道，“你又在笑什么？”

“我在笑嗎？”祁慕青頓時斂起笑意，“你看錯了。”

“無聊。”蘇若說完，轉身到火堆旁，坐在之前祁慕青坐的小凳子上，特意背對著祁慕青啃果子。

祁慕青冷眸帶笑，咬了一口果子，呃，這個果子有些酸澀，但是看著她，酸澀的滋味也消失了，在舌尖化開的是甜，甜膩的滋味。

蘇若只吃了一大一小兩個果子，剩下一個果子，她轉頭看向祁慕青，他還在啃一個果子沒啃完，他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斯文了，吃的跟女子似得。

她站起身，走過去把果子放在他旁邊，“這里沒有辦法弄到別的吃的，先吃果子將就下。”

祁慕青抬眸，她以為他是吃不習慣果子，他說道，“有果子吃很不錯了，有時候在惡劣的環境下，只能吃草心和花。”

他是在說他的過去？蘇若按壓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總有個不好的習慣，遇到吊胃口的事，總想弄個明白。這個習慣三百多年都不曾改變，或許這也是因為她不管重生多少次，她都是最初的她。

她話到嘴邊，還是忍不住了，“說的好像你吃過草心和花似得。”

“我當然沒有。”祁慕青很快否定，只是眸光多了一抹深沉，“我怎么可能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再不濟，也是個皇子。”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讓蘇若覺得不對勁，但是看著他，又好像沒有什么情緒，還是那樣的冷酷。

但蘇若若是認真去看，就會發現祁慕青冷瞳中的深沉，那是對過去的回憶。

“所以你出身尊貴，吃不習慣這果子。”蘇若說道。

“你覺得是如此就是如此。”他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說更多，他不想要靠著傷痕累累的過去去博得她的同情，讓她變得同情和憐惜他。

蘇若說完那句話，便后悔了，她不是沒親眼見過昭妃如何對他，那種情況是種可怕的折磨，他從來都不是養尊處優的王爺，他一直在昭妃的鞭子下活著。

愧疚，她心底涌現對他的愧疚。

她想要開口道歉時，他說話了，“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