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抑制著內心的悲傷，時隔這么多年，她再次體會身邊人離去的感覺，真的是不好受。

即墨離似乎是聽見了蘇若的話，他緩緩睜開眼，笑著望著蘇若，有氣無力的語調，“小啞巴，我好像聽見你說難過了。”

他撇了一眼她握住他的手，“不要難過，人終有一死，但是我不遺憾，我這一生的使命已經完成。”

“即墨離……”蘇若還是忍下了淚水，這些年她學會了忍，但終是學不會徹底控制情緒。

“小啞巴，我很開心，這一生能遇上你這么一個對手，也很開心能把曦兒托付給你。我想你現在能體會，我為什么要鼓勵你去追求，去說出你的想法了吧？人生世事無常，有機會說的時候，就要去說，不要考慮，不要憂慮，不要等到來不及說的時候才追悔不已。”

蘇若猛地點頭，“知道，我都知道。我會說，我不會錯過了，不管結局是什么，我不想等到天人永隔，才后悔曾經猶豫不決。”她做出決定了，她決定要放手一次，決定不再軟弱，不再在乎結局。

“聽到你這句話，我真的很開心。”即墨離笑的更開心了。

但是這在蘇若眼中，越發的難過，他的笑容很開心，但是那種開心就像是會隨時逝去一般。

她緊皺眉頭，忍著不讓自己落淚。

即墨離知道蘇若心里頭難受，也知道她越是看著他，她會更難受。他抽出被她握著的手，滿是嫌棄的語氣，“小啞巴，我想睡一會，你這樣一直在我身邊，我睡不著，你老這么傷心，會影響我的好情緒的。”

蘇若此刻多想自己不要那么聰明，自己癡傻一些，這樣也許就不明白即墨離這番話的意思，他是想要她別看著他，想要她別傷心。如果她傻一些，就會以為他是真的需要休息，而不是想要她好過。

“即墨離，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需要休息嗎？你忘了，我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我是那么聰明的人。”蘇若眼眶通紅，她站起身，“可是我還是想裝傻那么一次，傻傻的以為，你真的需要休息。”

她咬了咬唇，轉身朝門口走去。

即墨離，謝謝你。

即墨離望著蘇若離去的背影，他笑眸之中帶著淚光，“曦兒，小啞巴是個真情之人，這一生你莫要負了她，否則你這一生都不會再遇到一個像她如此深情之人。”一個人經歷了三百多年的時光，她所蘊含和沉淀的情感，又豈能是活了一二十年人所能有的。

蘇若出了即墨離的房間，她瞬間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不想回房，她現在很想，很想有個人告訴她，一切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

她抬頭，將眼中淚水倒回去，十九爺，忽然很想你在我身邊。有他的笑容，有他的溫柔語氣，她一定可以很快走出這種帶著孤寂的難過。

世間誰人能無情無心，她以為她做到了，但歷經生死，她的情緒還是會被牽動。

奉天宮中。

祁鳳曦坐在案桌前，眉眼笑的溫潤，他在白紙上勾畫著蘇若的輪廓，時不時抬頭看在一旁的青龍竹球。

書房中掛著的都是蘇若的畫像，從她走后的第一天開始，他思念她時，總會提筆將她在他記憶中畫面畫下。

這似乎已成了習慣，不可不做的習慣。

最后一筆勾畫完，他放下筆，望著畫中人笑著低喃，“蘇執事，你在雪松山過的可好？”

忽然，敲門聲響起。

祁鳳曦笑容斂起，不解的眸光落向門口，都這個時辰了，有什么事？

小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爺，皇上讓您速速去聽政殿。”

祁鳳曦站起身問，“父皇可說是什么事？”

小海子的聲音壓低了一些，“爺，據說是江家小姐進宮了，皇上讓你去見她呢。”

祁鳳曦一頓，江可兒來了，他這些日子沉浸在作畫之中，差點就忘了這件事。

他整了整衣袍，朝門口走去。

雪松山。

蘇若低下頭，忽然瞥見前面小院中，祁慕青靠在躺椅上。

她不知道為何，就朝他走了過去，或許是需要一個說話的人，她不想再想太多，有時候會累，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到了祁慕青身邊的躺椅，她坐下，靠在椅背上。

祁慕青聽見腳步聲，他往旁邊撇了一眼，是蘇若，她心情很低落。

蘇若坐下來，她瞥見旁邊石桌上還有腌烤肉用的梨花釀，她伸手拿過梨花釀。

祁慕青低沉的語氣，緩緩說道：“心情不好的時候借酒消愁，只會愁上愁。”

蘇若要打開酒壇子的手停頓了一下，“你又怎知我是借酒消愁，就不許我是開心，所以想喝幾杯？”

“你很少有情緒，所以只要有一些情緒，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問她為何不開心，她若是不愿意說，他問了也是白搭。

蘇若嗤笑，“想不到七王爺還把我觀察的這么仔細。”其實她只是想好好的糊涂一回，這能讓她糊涂的只有酒。

祁慕青沒有說話，他起身到廚房，拿來兩個大碗，到了蘇若旁邊，把酒壇拿過，“兩個人喝，至少比你一個人喝悶酒好。”

蘇若望著祁慕青，他冷冽的神色沒有多余的情緒，她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也看不透他的情緒，他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為了什么。

祁慕青拔出酒塞，一股清香的梨花香味飄出，蘇若忽然感慨，“如果讓即墨離知道我們在喝他最心愛的梨花釀，他非得把我們宰了。”

祁慕青倒著酒，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陪著她喝，他即使說再多，做再多，她的性子也不會接受。

倒滿了酒，他把碗遞給蘇若，蘇若看了看，然后接過來，順口一問，“你平時時常喝酒？”

“不，我不喜歡酒。”他喜歡保持理智，偶爾會小酌，但是他不會太多喝酒。

“那你還這么爽快陪我喝。”蘇若望著碗中蕩開波紋的酒，她抿了一口，一開始是順滑柔和的，下到喉嚨的時候，嗆辣的滋味從喉嚨開始蔓延到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