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憶狀,片刻后才答道,“那天朕回到宮里,下著大雨,朕心急見蓮兒,連戰甲都沒有換下,就急忙到了仙蓮宮。結果,朕打開門,看見的是中毒死的宮女太監,再到蓮兒房中,蓮兒尸體已經冰冷,南蜀部落使者死在蓮兒的床上。朕當時不想驚動他人,悄悄從宮外請來仵作,仵作說的蓮兒已經死了一個時辰。朕千防萬防,可蓮兒死的消息還是泄露出去了,對于蓮兒的死,宮內眾說紛紜。關于那封書信,究竟有沒有人在這個時辰內來看到過,朕也無從得知。”
言罷,悲痛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還記得當時是何時辰?”蘇若問。
“戌時。”
戌時,下著大雨。那祁慕青是在戌時不久到了仙蓮宮,然后在雯玥死后,也就是昭妃走后離開的仙蓮宮。昭妃為何那天晚上去找雯玥?是知道了蓮皇貴妃死了,所以去嫁禍給雯玥?不,這也說不通。
見蘇若皺眉不展,皇帝斟酌許久,說道,“關于安貴人之事,她并非是嚇瘋,當晚在井里找到雯玥的尸體時,安貴人就瘋了。安貴人躲在水池角落,不停的低喃著神王現世,罪人該死。不管朕怎么問,她都只是一句話,當她看見雯玥的尸體時,大喊罪人是會被神王懲罰的。雯玥的死法,和宛沅部落畫壁上的畫神王懲罰罪人,所受的折磨一樣。”
受折磨……蘇若總算明白了祁慕青那種痛。沒有什么比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受折磨更痛苦,因為就近在咫尺,因為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因為什么都不能做。
不過,皇帝如何得知雯玥受的折磨和宛沅部落畫壁上神王折磨罪人的方法一樣?昭妃又是如何懂得這般折磨雯玥?是巧合還是故意想制造輿論?蓮皇貴妃已死,黑衣人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殺雯玥,如果是為了讓神王之說更加讓人可信,不是應該折磨雯玥?安貴人又為何出現在仙蓮宮,她是看到什么刺激瘋了?一切箭頭似乎都指向了昭妃。
“皇上怎么知道宛沅部落的畫壁?”
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蘇若一眼,“朕不想騙你,是朕秘密的國師,也是曦兒的師父,他是宛沅部落的人,蓮兒的表哥。”頓了頓,他看著蘇若的目光漸漸變得嚴肅,“蘇姑娘,你知道的很多,朕希望你能破案,不要讓曦兒失望。”
警告,皇帝在警告她。意思是,如果她不能破案,她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死,只有死人才不會把知道的一切說出去。從皇帝信任她,給她那封書信開始,她就知道她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她沒得選擇,只能把案子破了,讓蓮皇貴妃沉冤得雪。不過,沒有虎的虎山,她還不想走。
皇帝的秘密國師是即墨離,這也就能說通為何祁鳳曦懂即墨離的獨創劍法。
蘇若眉頭漸漸舒展開,那就看是虎山上的老虎猛,還是她這個獵人強,“該說的都說,皇上可否讓我的助手進來?”
皇帝點頭,走到門口對著遠處的關霖打了個手勢,關霖走到宮門,打開門,不一會蘇小奕就走進來了。
蘇若撇了走近的蘇小奕一眼,對皇帝說道,“皇上,現在可以進去查看蓮皇貴妃房間了?”
皇帝掀開珠簾,往里走。
蘇若等到蘇小奕,蘇小奕氣喘吁吁對蘇若說,“公子,這里可真美。”
蘇若給了他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說,蘇小奕吐了吐舌頭,沖蘇若傻笑。
蘇若轉身跟上皇帝的腳步,蘇小奕也緊跟上去。
入房,映入眼簾的是鋪著白玉的地板,白玉以藍田玉璧、明珠、翡翠嵌入成花紋。彩畫屏風,筆觸細如蛛絲,玉雕幾上擺放一套水晶月光杯,硨磲雕著蓮花的長案上擺放十幾個小木偶,小木偶旁邊是珠寶首飾盒,梳妝臺上擺放幾款清雅別致的簪子。
靠近窗子處的紫木桌子上擺放一個小木偶,正是蘇若方才看見的木偶。紫木鐲子旁,是紫木蓮榻,蓮榻四腳嵌入白玉雕成的蓮花。蓮榻上鋪著熏香過的綠色熊毛席子,鎮著席子的是四個紫玉鎮,紫玉晶瑩透亮,光潔無瑕,一看便知是上品。
窗子用透明的綠色琉璃,在燭光或者日光的照射下,這房內會顯得十分別致而華美。
香爐,暖爐在屏風一角,墻上掛畫,女子在蓮池旁,一身白色錦緞宮裝,上袖精致蓮花紋,她一手搭在欄上,巧笑嫣然,美目盼兮,那出塵絕麗之姿,如清晨蓮池出來的蓮花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
祁鳳曦那雙眸和畫中女子一模一樣,星眸之中透著溫雅明澈,眉眼之中與世無爭,不沾紅塵。
這畫中女子應當就是蓮皇貴妃了。
紫檀大床上被褥應當是維持著當年的樣子,連幔帳都是。
紫檀大床那頭的書案前木凳倒下,打結的布條從梁上掛下,木凳應當是用來取高處書踩腳用的。書案上的書有些雜亂,椅子后的書架上書擺放整齊,看起來不像是有過打斗。
蘇若抬頭看著房梁,再看看倒下的木凳,她問皇帝,“蓮皇貴妃身高多高?”
皇帝打量了蘇若一眼,“和你差不多。”
“哦。”蘇若將木凳扶起,站到木凳上,模仿要自縊的動作往上扔,隨后她踩上案桌,再打量房梁。
“小奕。”她叫道。
蘇小奕正沉浸在這房中的奢華中,沒聽見蘇若叫他。
“蘇小奕。”蘇若又叫了一聲,蘇小奕這才回過神,“公子。”
蘇若挑了他一眼,“神游了?”
“嘿嘿,只是這宮殿太美了。”蘇小奕不好意思的訕訕笑道。
皇帝斂起哀傷神色,不解的看著蘇若,她這樣破壞了一切,會得出什么結論?
不等皇帝發問,蘇若一手搭著蘇小奕,跳下地面,然后問皇帝,“蓮皇貴妃并不懂武功對嗎?”
“沒錯。”皇帝答。
“初步估計,蓮皇貴妃不可能自縊。”蘇若篤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