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巍臉上露出了迷惘的神情,大先生的機鋒實在太過深奧,以他現在的閱歷和眼界,實在是很難參透其中要義。方巍苦笑一聲道:“本人愚鈍,先生能說得更仔細一點么?”
大先生將眼睛微微閉上,語氣有些呢喃地道:“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亡,氣作風云,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岳,血液為江河——這段傳說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知道。”方巍點了點頭,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當年盤古開天辟地的時候,他的身體每一個部分卻不都愿意隨著盤古的意愿化作江河湖海,盤古大神乃是開天辟地的第一人,他身上的每一個部分,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因此他才能呼風喚雨,化作世間萬物。在盤古的身體里面,就有這樣一根肋骨,因為不愿意依照判骨的意愿,變成江河湖海,因此叛逃了。”
“肋骨?肋骨居然叛逃?”方巍驚訝地道,“世間居然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上古時期,大能無數,遠遠不是我們這種升斗小民所能揣測和想像的。而這根肋骨,就成了你們判師的立命之根本。”
“肋骨,難道我們判師都是這根肋骨所化?”方巍不由得聯想起當日方若曉所言,她曾經就說過,自己身體上帶著一根閻書勤的肋骨,因此有了修判的資本。
“不,不,不,判師是人,只是這根肋骨,變成了‘源’。”
“‘源’?”方巍有些不懂,道,“‘源’是什么。”
“‘源’是一個只存在于上古時期的概念,還記得我剛才跟你打的那個比喻嗎?如果判師是一棵蒼天大樹的話,這根肋骨就是‘種子’,而輪回就是‘風’,‘風’會要將這顆‘種子’吹落,讓他落在土壤里面,才能重新生根發芽,而你——就是判師賴以生長的‘土壤’。”
“您的意思是說我是在替他人做嫁衣?我的身體,不過是土壤罷了,而我也不是那棵樹,更不會是‘判師’?”方巍問道。
“從理論上講,你也可以這么理解。只是這其中關于判師如何形成的,過程太過于復雜,你一時半會無法理解也是正常。但是,你運氣好,你得到了一個高人無私地幫助,而他的幫助甚至可以讓你擺脫‘源’的控制,獨自成長成為一顆蒼天大樹。”
方巍苦笑道:“您越說我越不懂。”
大先生微微一笑道:“以后,你慢慢得就能懂了,判師難得,十世輪回方得一判,你不覺得,一個人十世輪回皆為惡,是不是太過匪夷所思?”
方巍點頭道:“我也這樣想過。”
“因為這十世輪回中,都有‘源’在作孽,他無法消化盤古當年留在他體內的‘善念’,所以只能用借助人道的十世輪回為孽,才能夠擺脫盤古的控制,所以,十世輪回,十世為惡,并非你的錯,而是‘源’在作孽。所以我剛才才說‘先有判,才有十世輪回’。”
方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方巍問道:“您提到判,我聽說似乎還有判使和判經,這又是怎么回事?”
“不錯,判經是歷代判師將自己感悟的判術記載下來,積累流傳而成的一本書,而這本書就是一直在判使掌握之下,每出現一個判師,判使就會將這本判經傳給判師,讓他習得前人的判術,立地成判。”
“但是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見過判使?”
“你見過。而且跟你關系十分親密。”
“什么?”方巍脫口而出道,“我怎么不知道!”
“天命玄鳥,降而為商。”大先生緩緩地道。
“轟!”方巍的頭忽然轟得一下炸開了,商雀,商雀居然是判使!!
為什么會是商雀?
但是想想,除了商雀還會有誰?
判使千年不死,商雀貴為璽的創立者,自然是千年不死的僵尸,也只有她有資格掌管判經。
但是為什么商雀從來沒有跟自己提起過,也從來沒有將判經傳給自己?
“判師雖然不多,但是千年來你也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但你卻絕對是最特殊的一個。”大先生緩緩地道。
“請大先生賜教。”方巍恭敬地道。
“首先你要明白一個概念,那就是天地萬物,除了天地永恒,萬物沒有永恒。不管是大羅神仙還是位列仙班的修士,都會有隕落消失的一天。當然,你們所謂的僵尸,不老不死不滅同樣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僵尸也會有死的一天,只是這個時間太過漫長,有的是幾百年,有的是幾千年,有的是幾萬年……但總會煙消云散。”
大先生看著方巍道:“而你的幸運就在于,你遇到了判使涅槃的時日,這就讓你有擺脫判使‘照顧’的機會,也讓你有了擺脫‘源’控制的可能。”
方巍記得唐婉說過,商雀的本體也就是千古以來第一個后天僵尸——精衛,時至今日,精衛已經到了應劫之時,所以才會創造出另外一個‘自己’也就是商雀,來面對‘天雷地火’之刑。至于其他,唐婉說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精衛是判使,這個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了。
“原來如此。”方巍有些恍然大悟,開始明白大先生話中的深刻含義。
簡單來說,就是當年盤古的一根判骨,化成了“源”進入輪回之中,當他隨機附身在某個人的身體之后,就會操控這個人的身體來為惡,經歷十道輪回,從而修成“十世判身”。而一旦這個“源”修成了十世判身之后,就會擺脫盤古在他體內留下的善念,進行“奪舍”成為“判師”。為了防止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出現任何問題,“源”會委托一個不死的“僵尸”看照他要借用的身體,這個僵尸也就是“判使”。而現在的這個判使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問題,因而無暇照顧“源”,更無暇監控“源”寄居的本體,也就給了方巍這個原本只是“源”的一個載體的“人”機會。
而這個變數則極有可能被人利用,成善成佛,還是成惡成魔,均是未知之數。
方巍點了點頭,道:“聽君一席話,解開了我的許多疑問,現在真是茅塞頓開,多謝大先生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