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樹葉漏下了一片閃爍爍的碎玉,兩道人影被拉的斜斜長長的,晚上風起的時候有些涼意,大概是周圍栽種的柳樹太多。康業縮了縮脖子,魏懷瑾側目看她,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人覺得微妙,康業竊喜,勤貴妃果然說的沒錯,就算一個男人開始的時候不喜歡你,可時間久了相處久了只要真心付出就能看到你的好。
想到這些,她就想的更遠一些,連生幾個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過了。魏懷瑾打著燈籠走在前面,見康業實在跟不上腳步才勉強放慢。
“你身體還沒有恢復嗎?”
康業搖搖頭:“我沒事的,我又不是嬌滴滴的貴女,只是不知怎么了,最近覺得全身無力。”
魏懷瑾:“可能是暑熱,沒關系,明日讓太醫給你開點解暑的藥。”
“對了殿下,方才那鳳冠哪一個好看?”
魏懷瑾:“是你戴的,你喜歡什么樣,就選什么。”
“...雖然是我戴的,但你們中原人常說女....”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兩個慈安宮的宮女匆匆走過去,身后還跟著一個太醫,嘴里說是太子妃暈倒了。
太子妃暈倒了?
魏懷瑾心頭一緊,扔下燈籠就上前跑去,抓住太醫問:“你說太子妃暈倒了?她怎么會暈倒,為什么會在宮里?”
“這....”太醫顯然沒想到定王會這么激動,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是該先見禮還是該說事兒。旁邊的宮女說:“回定王殿下,太后娘娘宣太子妃入宮覲見,只是....”
宮女話還沒說完,魏懷瑾撒腿就朝著慈安宮的方向跑去。
剛跑沒兩步又回過頭,康業仍有所期待,原來他還是記掛自己的!
其實想想這蕭塵霜是他曾經喜歡過的人,現在聽到有事,緊張一些也是難免的。
然而這一次她還是無一例外的失望了。
她將手伸出去,魏懷瑾卻把手交給了別人。
他并沒有考慮別的,此時只關心蕭塵霜為何會暈倒,實在受不了太醫慢吞吞,才伸手拉了他一把,也沒想過這樣反倒讓康業誤會。
整個慈安宮已經亂作一團,知情的宮女誰也不敢多言,還是魏懷瑾逼迫下才肯說出實情。
原來是太后親自來檢查太子妃是否認真抄寫,又順便訓導了一番,可這個時候意外就出現了。太后剛坐下來就摔倒在地,蕭塵霜上前去扶,太后她老人家又在氣頭上,只是隨意一推,這一推就出事了。
“隨意一推?隨意一推就嚴重到要請太醫!”魏懷瑾自是不信,看向一旁唯唯諾諾的太監,上前就揪著他的領子,逼問:“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本王定饒不得你!”
太監急的汗都流下來了,“王爺…這…奴才不敢說。”
魏懷瑾冷哼一聲:“好,你不說,我親自去看!”
“使不得使不得啊…王爺……”
“定王您先冷靜些,事情說來復雜,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也是驚魂未定,現在...情況沒有那么糟。”顧無雙也有些心虛。
她本來想了這個主意,能幫太后出口氣,順帶著還能討個賞,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現在賞賜肯定是沒了,要是皇上知道了,興許連太后也不好推辭過去。
也不知會不會怪罪在自己頭上。她此刻也是萬般悔不當初。
魏懷瑾懶得聽顧無雙叨叨,徑直走到偏殿,此時已圍滿了人,宮人們打著一盆一盆熱水進進出出,關鍵水里還有血。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么多血?難道是撞到額頭了?
他心里一陣發慌后背發涼。此時,太后也是驚魂未定的站在床邊,愣愣的看著蕭塵霜身上的血跡。
直至趕來的張太醫要清場了,這才反應過來退到外殿,嘴里一直念著阿彌陀佛保佑什么的一類話。
魏懷瑾走到她跟前,也顧不得禮數,急忙問道:“祖母,怎么回事,塵霜...三嫂到底怎么了?”
“她....她....”太后的手有些發抖,“你三嫂大概是有孩子了,剛才哀家就是輕輕一推,就流血了...”她現在是真的慌了。
不管怎么明爭暗斗,她對太子沒那么大的敵意,所以更不至于會故意針對他的孩子。這次她真的覺得只是一場意外,從未想過要殘害太子的血脈。
之所以害怕,也是因為她知道第一個孩子的重要性。
且不論是皇孫還是孫女,那都是長孫啊,自古以來長幼有序。
如今卻沒了...
不對不對,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沒了,想當初自己懷著孩子還能上戰場,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沒了。
那蕭塵霜自小在市井長大,是吃夠苦頭的人,又不是什么身嬌肉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推一下就沒了!
……有孩子了?
那一瞬間,魏懷瑾就像被雷電擊中,但很快,里面的女子叫聲把他拉回現實。有孩子又如何,她和三哥本就是夫妻,這是好事。
只是如果她知道孩子沒了,該多痛苦……她的身子這么虛弱,可怎么受的住…
外面亂糟糟的,蕭塵霜也十分賣力的在內殿大聲叫嚷著。
畫眉在她身旁匯報太后從開始到現在的神情。蕭塵霜略顯得意,不錯,她就是要刺激老太婆。
怕刺激不夠,便繼續用超群的演技繼續撕心裂肺哭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太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張太醫大概七十多歲,他動作緩慢的整理出藥箱,才又慢吞吞的沉下心為她診脈。
這脈搏雖然確實無力,但也不似小產的跡象,若說不像又很神似,若說像又不敢十足的肯定。
蕭塵霜看著他給自己把脈,太醫準備開口的時候,她突然打斷:“張太醫,本宮孩子是不是沒了?還能不能救回來?因為我想著才一個多月還不穩定,不必將喜訊告訴父皇和太子,可沒想到今日...我可憐的孩子,還沒出世就永遠的離開我了....”
她一副焦急而沉痛的神情,看上去似乎確實受了很大的刺激。
在一旁的太后也是同樣著急,闖了進來,“張太醫,哀家命令你無論如何都得保住這個孩子,否則...哀家定不輕饒!”
張太醫原本是太醫署醫術最高明的,只是前段時間出了點事故,又加上年紀確實大了,把脈這回事有些吃不準。
但作為太醫署的老太醫,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詬病他的醫術。
眼下這脈確實有流產跡象,一時間他也不知該怎么辦,而蕭塵霜又在此時抽回了手,變得更加激動起來。
也只有真正痛失孩子的人才會如此激動。
他只好回答:“孩子....是保不住了.....”
還未說完,蕭塵霜又是一聲嚎叫,哭著躺了回去。魏懷瑾聽了也十分揪心,也不在乎是否男女有別,直接走進來安慰她。
看她這樣哭天搶地的模樣,比拿刀在他身上刮還要痛苦百倍。
眾人見了也是唉聲嘆氣,這種時候也沒人理會這些倫理關系,只當太子妃是傷心過度,而定王與她關系又好,朋友之間如此也實屬正常。
如果是平時,太后早就哇哇大叫,不許二人如此親密,但此時的她已是雙眼發怔,喃喃重復著:“沒了?沒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