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松針的縫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車內的人誰也沒有看誰,只各自看著窗外。
好一會兒,魏洛風才忍不住說:“你應該知道,這樁婚事我是不同意的,但為了你安全著想,父皇沒回來之前,我該保護你。”
蕭塵霜回過頭來,皮笑肉不笑的說:“謝謝您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至少現在沒人敢找你麻煩。”魏洛風沉下氣來,隨后道:“我們現在要去州府,再查一查三年前的案子。”
州府?查案?
蕭塵霜立馬來了精神,巴巴的看著他,“你是打算對平王出手?”見他沒有立馬回復,蕭塵霜悻悻然:“不會是因為我吧。”
魏洛風歪著頭看向她,臉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下來,嘴角噙著笑意:“當然。”
“還真是因為我?”蕭塵霜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魏洛風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說:“當然不是,想什么呢,此次去查卷宗,為的便是找到當年的蛛絲馬跡,然后再設法去一趟平王府。”
“不過這事太危險,就不用你插手了。”魏洛風擠出一個笑意。
不用插手?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正所謂世間上最爽的事莫過于手刃仇人,所以她是不打算袖手旁觀的。
不過蕭塵霜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翻了個白眼以示敬意。
州府大人知道太子的來意,也不敢聲張,讓人守住府衙和前廳,帶著二人悄悄去了卷宗室。但凡是和平王有關的卷宗,全多被翻了出來,足足有十余卷。
二人坐在凳子上各自翻查著,盼著能從中得出更詳細的信息。足足三個時辰,魏洛風放下書簡,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了,難怪肚子會餓。
他看了一眼蕭塵霜,“不餓嗎?”
蕭塵霜充耳不聞,人是鐵飯是鋼,一連幾個時辰不止眼睛酸澀,肚子早就餓了。
但她不愿浪費一丁點時間,因為她知道,撇開為明軒報仇不說,如果多晚一天就會多一條無辜的生命消失。
再加上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一個天縱英才成為廢人,這口氣她咽不下,定要將那平王喪心病狂手段公布,更要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死無葬身之地!
她又拿起一卷,逐字逐句的去看,眼底忽然綻放出異彩,“我找到了,魏洛風,你過來看!”
魏洛風也沒耽擱,立馬放下手里的檔案,湊了過去。
“上面記載,三年前,平王曾去浮心澗剿滅混元宗余黨。但是后來失蹤數日,心疾復發,可回來的時候,卻說遇到神醫,已然痊愈。”
魏洛風:“二哥這個心疾…其實曾有神醫看過,都說是藥石無靈。也正是因為從三年前的事,乃至一年前案件再度重演…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天家涼薄,但也最多是皇室內的斗爭。
小時候平王對他也算照顧,只是大了之后立場不同,有了爭權奪利之心,兄弟幾人的心思才逐漸變得不再純粹。
其實這些東西就像是皇家的詛咒,尋常百姓羨慕身份尊貴,誰又知道宮墻高院里,又有多少王公貴族羨慕那半點親情。
他扶了扶額,如果真的是從三年前開始飲血,抓獲孩童提煉丹藥,那到現在...得有多少人喪命在他手上。
那這樣的禽.獸死一百次也不夠贖罪!魏洛風一拳打在桌案上,發泄心中怒氣。
蕭塵霜嚇得一個激靈,你他娘的,抽什么風!
她指了指另一側,喃喃道:“還有這里,兩年前,中州曾有數名孩童無辜失蹤,淪為懸案....”
魏洛風:“看來要有定論了。此物你先收著,等我今夜去一趟平王府,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這般喪心病狂!”
“嗯...”蕭塵霜將書簡收起來,藏入斗篷之中,不自覺道:“那你自己小心。”
“你在關心我?”魏洛風挑了挑劍眉,面帶喜色。
蕭塵霜干笑兩聲沒有應答,二人出去之后裝作平常,州府送他們上了馬車。
在車夫的提議下,看著到了吃晚飯的時辰,于是駕車去了城西的一家小酒館。
聽魏洛風說那里的家常菜都燒的不錯,老板娘也是個很和藹的人。
這么一說,這太子還是常客?
酒館里坐著各式各樣的人。有南來北往的販夫走卒,也有商賈富紳,甚至是江湖俠客,奇形怪狀皆有之。
見魏洛風二人進來,酒館里的人都投過去一些怪異的目光。
他淡然自若的走了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
“洛公子,您可好些日子沒到咱們這小酒館來了。”老板娘端來碗筷和茶水。
魏洛風點點頭:“老板娘這里的生意似乎是越來越好了。”
“哪里哪里,都是這些老顧客們照顧的罷了。”老板娘看了一眼蕭塵霜,替她倒了茶,溫和道:“原來洛公子多日不來,是因為成親了,想必這位姑便是洛夫人吧。”
“正是賤內。”
“.....”蕭塵霜保持著不失客套的微笑,待老板娘走后,才瞪了魏洛風一眼:“看不出來你也挺會損人啊,還賤內?要不是我找出那卷宗,還不知道你要翻到什么時候去了。”
魏洛風微微笑:“所以為了你向你賠罪,才特意帶你來這里吃東西。別小看這個地方簡陋,老板娘做的羊肉煲很好吃,待會你可要多吃些。”
……這是早有預謀?
不過想起羊肉煲....蕭塵霜也不由愣了愣,之前魏懷瑾也說要帶她來,難道這倆兄弟是這里的常客?
她左右看了一眼,這些人都各自談話,喝酒吃飯,不像剛才那樣帶著奇怪的目光,一如平常。
“公子,夫人,你們慢慢用。”老板娘放下羊肉煲,又打來兩碗米飯。
砂鍋下面還有個小爐子,已聞得里面的肉香,羊肉煲是北方傳過來的美食,這道菜對羊肉要求比較高,因為只有嫩的羊肉才好吃,要越燜越爽口。
“怎么樣,好吃吧?”
蕭塵霜如實道:“不錯,這肉入口順滑,不膻也不腥,這確實是家好店。只是你身為...大戶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來這種小酒館?”
魏洛風詭秘一笑:“看到這里的人了嗎,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想要知道什么,來這里不比去費心查探更方便嗎?”
原來是這樣。
來了一趟,確實是滿載而歸,幾乎淮安哪家生了小孩,哪家死了人,娶了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二人起身離開的時候,外面剛好在下雪,明天就過年了,這應該是最后一場雪了。
“殿下,直接回府嗎?”
魏洛風道:“先送她回去。”
“諾!”
馬車一路朝著城中出發,但還沒行駛多遠,只覺車內震蕩,馬兒發出嘶鳴長嘯,被車廂帶的偏倒在地。
馬車上的三個人齊齊飛出車外,那一瞬間,生死關頭魏洛風卻是用力一摟,下意識將蕭塵霜護在了懷間。
二人滾落至車外,伸出的木頭生生刺破了魏洛風的手臂,狠狠劃了道血口。
他劍眉微蹙,手臂傳來火辣的痛感,但他并未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的摟著蕭塵霜,深怕顛到懷里的人兒。
待回過神后方才看向那馬奔去的方向。
此刻馬兒受驚,若有行人經過,必受牽連!
不待細想,他墊腳而起浮空而行,穩穩落在馬背身上,緊拉著韁繩,足足跑出去一條街才終于停下。
剛才....蕭塵霜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還有些熱熱的溫度。
方才車子倒地的一瞬間,他的臉離自己很近,那種感覺……很奇怪。
只覺熱血沸騰,就好像無數的煙花在心底里炸開。
她搖了搖頭,這種感覺讓人不舒服也讓人不安。她再次重重搖了搖頭,方才清醒不少,轉身走向車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