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把藥碗推到她跟前,笑容如同惡魔,“這下可沒有借口了吧。”
蕭塵霜撇了撇嘴,拿起一塊芒果干往嘴里放,還是覺得苦。又拿起一顆蜜棗放入嘴里,才覺稍甜。
端起藥碗的時候,憋足了氣一飲而盡,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看著這副狼狽樣,也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許梅眼底的笑意逐漸收攏,出神的看著蕭塵霜,估計還在擔(dān)心著什么。
蕭塵霜原本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所以才讓她陪老夫人去寺廟。因為這一切本來就要發(fā)生的,如果她不這么做,只會死的更慘。
所以為了自救,受點苦楚,其實真的算不得什么。
她拉起許梅的手,“娘,你就別皺著眉了,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不是嗎?”
“你小時候也總是如此,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見,決定什么誰也勸不住你。可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不能一根筋。可你偏偏這樣,你說,讓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說到這里,許梅頓了頓,接著說:“要不還是聽你二娘的話,反正你也及笄了,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你。”
蕭塵霜急道:“我還小,娘,你放心,以后我不會這么沖動了,我保證。”
“我就怕你闖禍,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又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蕭塵霜沉默了下來,說再多也是沒用的,許梅不會理解她真正的想法,同樣,她沒有做過母親,也不會理解許梅如今的心情。
喜兒母女二人氣氛頗為尷尬,看了一眼許梅手里的草藥,忙道:“對了夫人,這藥....”
“哎喲,瞧我這記性,我得趕緊熬出來,這傷疤累累的,以后可怎么辦。”許梅叨叨著走出去熬藥。
蕭塵霜松了口氣,朝喜兒投過去一抹感激的神色,看來她不在的時候,喜兒這丫頭也變得聰明些了。
“床…鋪好了,要不要歇會?”元輕羽收拾好床鋪,又放了個手爐進(jìn)去,默默退到一旁。
“睡不著,身上癢的很。”她掀起袖子使勁撓了撓,剛要結(jié)痂的傷疤又灌出膿水。
大概是要長新肉的緣故,傷疤實在癢的很,撓破了也不行,干脆走到院子里,將整只手臂浸泡在水缸里面。
元輕羽著急的說:“水...水...風(fēng)寒,會染風(fēng)寒。”
“不怕,就泡一會。”說到這里她支開了其余人,悄聲問道:“你辦的妥當(dāng)嗎?”
元輕羽:“嗯。”
蕭塵霜點了點頭,算是了然,這件事不能拖,于是讓人去傳信,告訴婁知縣務(wù)必即刻啟程回木家村處理此事。
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到底也是自己人,只有自己人去了,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至于那是誰人在背后搗鬼,此事還必須要去徹查。可想想自己這個處境,又能仰望于誰?難道事事要依附師父?這自然是行不通的。
正想著,一小廝面色匆匆的趕了過來,低聲道:“小姐,云嬤嬤想見您。”
“云嬤嬤?”蕭塵霜下意識道:“她還沒死嗎?”
“這....”小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說云嬤嬤差不多快死了,老爺責(zé)罰她之后也沒請人去看,那五十仗本來也要了她半條命,每日三餐不繼,整個人瘦如柴骨,估摸著也快不行了。
蕭塵霜嗯了一聲,放下袖子,讓小廝在前面帶路。
這個柴房和之前關(guān)押她的柴房是不一樣的,來了這里等于到了詔獄那種地方,即便不用下人動手,幾乎也沒一個能活的長的。
她走的很慢,不是故意想走這么慢,因為傷勢的緣故,就算最好的圣藥也不是仙藥,沒有一會就好起來的道理。
本來是不打算來的,可聽著云嬤嬤快死了,臨死之前還要見她,必然不是為了求她饒命,興許還能逼問出來一些關(guān)于裴媛的事情。
元輕羽小心扶著她,走累了便在石凳上歇一會,喜兒也準(zhǔn)備了水囊,怕的就是她容易口渴,這不短不遠(yuǎn)的距離,偏是走了兩炷香的時間。
“蕭姑娘!”
聽到有人喊,她回頭看了一眼,來人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手里拿著長劍,每走一步都沉著有力。
蕭塵霜穩(wěn)穩(wěn)坐著,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
秦和看了一眼其余人,拱手道:“在下有幾句話想說,單獨與姑娘說。”
“她們都是我信任的人,若你不愿說就算了。”蕭塵霜沒什么興趣聽他說話。
秦和面露難色,但還是拿出一瓶天肌玉骨丹來,漠然道:“這是殿下托我給你的,他在與丞相議事,撫州那邊鬧獨立,暴民很多,所以托我轉(zhuǎn)給你。”
蕭塵霜哦了一聲,“然后呢。”
秦和皺眉,面色冷冽:“蕭姑娘,有些話我其實不想說,但必須要說。上一次,你偷走太子的印章,就已經(jīng)惹了大禍,但...看你受傷,殿下還是帶你回去治療,可你非但沒有感激...”他越說越激動,
“還有,那生肌膏你以為人人都有?你以為有錢就能買?太子和勤貴妃一向不對付,可為了這藥卻去章臺宮等了兩個時辰,你是不知道勤貴妃如何羞辱他的!”
他實在不明白,太子不是喜歡大小姐嗎,可為什么要為這種女人去受辱?僅僅是因為一念仁慈?可反觀這個女人,絲毫沒有半點感激,還總是懷著敵意,這樣的人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蕭塵霜聽的很認(rèn)真,露出一抹假笑,“說完了嗎?那我走了。”
“蕭塵霜!”秦和喊住了她,手里的劍錚錚作響,他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扭頭就走。
元輕羽握緊的拳頭也暗自松開,繼續(xù)扶著她往前走。
剛才秦和說的話....
蕭塵霜皺了皺眉,這個魏洛風(fēng)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可她似乎也沒什么值得別人圖謀的,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難道是看出魏懷瑾對自己好,所以他想從自己身上下手?可那時候...還不認(rèn)識魏懷瑾...
那勤貴妃對魏洛風(fēng)可當(dāng)做眼中釘,居然肯將那生肌膏給他,難道是在里面下了毒?蕭塵霜心里一慌,可身體似乎也沒覺得哪里不舒服...
喜兒見蕭塵霜這副模樣,適時道:“小姐,那太子其實人不錯,聽人說是一個溫和的人,奴婢不知道為何你對他一直都有敵意,可剛才聽秦侍衛(wèi)說起來,奴婢也覺得好感動...若有一個男子肯這樣為我....”
“都是披著羊皮的狼罷了,真正如何,也不是肉眼能看到的。”蕭塵霜沒太在意,轉(zhuǎn)眼間已來到柴房。
屋里很暗,與外面的強光形成強烈對比,還夾雜著一股濃濃的腥味,鮮血與尿液混合的味道,還有一些皮膚潰爛的血水味,很是刺鼻。喜兒受不住已經(jīng)退出房門吐了出來。
蕭塵霜看了一眼元輕羽,見她面色不變,還是問了句:“你還好嗎?”
“習(xí)...習(xí)慣了...”
她走進(jìn)屋里,推開了窗戶,讓空氣流通一些,掏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石床上面坐著一個人,棉被裹身,披頭散發(fā),整個人油的發(fā)膩,身上不斷散發(fā)出惡臭來。
那人卻渾然不知外界的事情,裹著被子輕輕搖晃,嘴里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如小廝所說,確實很可憐,臉瘦的幾乎凹進(jìn)去,只突出來一雙眼睛,大概是油燈的緣故,臉色蠟黃的可怕。
蕭塵霜拉開凳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坐了下來,逼視著她:“你找我來就是聽你碎碎念的?”
“我以為你不會來....”云嬤嬤聲音很是沙啞,就像是被煙霧熏壞嗓子,聽起來像鴨子。
蕭塵霜低頭攏了攏袖口,“我不想浪費時間。”
“夫人死了...小姐變成這樣,我也快死了...你就是災(zāi)星,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把你殺了,就不會有這么多事!”
大約是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元輕羽上前了一步,將蕭塵霜護(hù)在身后,虎視眈眈的盯著云嬤嬤。
云嬤嬤冷冷一笑:“我找你來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你放過大小姐。”
“云嬤嬤,你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蕭塵霜失聲笑了笑,“除非你告訴我,裴媛到底是什么人。”
“你....”云嬤嬤猛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都知道了?”
蕭塵霜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門口,“你等死吧。”
“等等...”云嬤嬤一激動,從床上滾到地上,像蛆一樣朝前面蠕動,“二小姐,木家村的事情是她通知我們的,婁知縣的事也是她通知的。”
這些她早已知道,所以云嬤嬤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半點用處,至于蕭婉清,也不是她想對付就能對付的。現(xiàn)在死了一個連蓉兒,連家不會坐視不管,想要再下手,沒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