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縷光線被海水吞沒后,月傾城的身心陷入永夜。他希望死的快些,少受點折磨,就屏住呼吸,讓心臟盡快耗盡氧氣。
一直飄飄然地下沉著,等時間一久,月傾城還是忍不住張大嘴巴,然后海水就決了堤地沖刺,沖進他的胃里。
腦海中跳閃著一個又一個身影,仿佛就在身邊,他很想過去抱一抱。
這時完全沒有恨,只有念,“我要走了,走了!”
再過一些時間,海水灌到了他嗓子眼,已經沒法繼續喝下去,他的心情開始平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享受著眼前或是腦海里的最后一片光明。
下一刻,突然有一個黑影闖進他的光明區。可惜他已經來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事實上竹籠里黑暗的很,根本什么也看不見。
“或許,是最后的美好幻想吧?幻想著有誰來救助……”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渴望的微笑,然后就定格在那里。
卻說程塬寨的人,在張家寨人的通知下,抬著四人大轎,由程家全帶隊,后面的人挑著十多擔子的彩禮,浩浩蕩蕩,鑼鼓喧天地往張家寨趕去。
等大轎再回來時,里面坐著新娘子甄梔。
隨從的人群中,一些小孩子也混在里面湊熱鬧,說不定到了程塬寨能吃到肉肉呢?所以,習秀平很期待,他歡天喜地的跟在花轎后面。
突然間,他看見海里有一個小黑點在游動,“難道是受了傷的大魚?”
他暗自高興,就在人群里擠來擠去,最終找到他爸爸習槽旺,他拉過他爸爸,悄悄地說道:“爸爸,海里有一條大魚,你悄悄的過去抓回來吧?”
這時,迎親的隊伍已經拐彎背向著大海走去。
習槽旺借故折回,來到海邊,往不遠處一看,果然有一個黑色的小不點,好像還在動。
習槽旺也覺得是一條將要死的大魚,就踏上一條小船,擺著槳劃了過去。
慢慢的靠近了,他才發現不對勁,哪里是什么大魚,而是一條黑狗,嘴里拖著一個什么東西,正費力地往岸上游去。
等更近一些了,他認出來了,這是月傾城家的大黑,正拖著竹籠子。
族長特意安排用船投下豬籠子,這樣就找不到投水的位置,讓想救的人也無法救助。
習槽旺因為月傾城和女兒習秀娟的關系,他想過要救月傾城的,但是茫茫大海,也只有望洋興嘆的份。
任誰也沒有想到,人都辦不到的事,一條狗卻辦到了。
習槽旺說不上的驚喜,他劃過船去,拿出砍刀軟開竹籠,拉出月傾城,然后解掉他手腳上的繩索。
月傾城早已經不醒人事,慘白的臉上猶帶著笑容。
習槽旺看著忍不住的心酸,落下淚水,“苦命的孩子呀,你可要活過來!”他把月傾城倒提起來,用膝蓋拱月傾城的肚子。
大口大口的黃水從月傾城嘴里噴出,等圓鼓鼓的肚子癟下去之后,習槽旺將他倒過來,擱在船中間半躺著。
月傾城是族長定的罪,私自救他就是與族長作對,所以習槽旺很謹慎,就把月傾城帶到西南海岸。
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落腳之后,習槽旺見月傾城仍沒有醒來的跡象,估計是再也醒不來了。
可是要是埋下去,萬一他中途醒了呢?習槽旺想來想去,就折下許多枝葉,將月傾城蓋起來。
為了避嫌,習槽旺不敢久留,他劃著小船離開了,只剩下大黑狗仍在這守著。
一只活了八年的狗狗,它的智商絕不容小覷,它用大舌頭舔了舔小主人。可能覺得主人身上太涼,就趴在主人身上,幫他暖肚子,并且繼續用大舌頭舔他的口鼻,試探呼吸。
一會兒之后,主人還不醒來,大黑狗開始著急了,它直立起身體,用兩只前爪砸向月傾城的胸口。
連砸幾次之后,還是不奏效,大黑狗徹底失去耐心,它像平時逗貓一樣,在月傾城身上又蹦又跳,還不停地用大黑頭撞擊胸口。
這些招數,大黑狗是跟女主人學的。甄梔是來自地幔的人,她對許多科學知識了如指掌,也包括生物學。
她在寨子里充當半個醫生,平時救死扶傷,義不容辭。
大黑狗見識的多了,就記下了女主人的招數。女主人救助落水兒童時經常讓人嘴對嘴呼吸,大黑狗就變通了這一招,使勁去舔月傾城。
還有就是,這種情況下女主人經常捶打落水者的胸口,大黑狗沒有手就用前爪捶擊。
大黑狗繼續在月傾城胸口上蹦跳,忽然聽到一聲輕咳,大黑狗大喜,一口咬住小主人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月傾城不待徹底清醒,首先肚子里就炸開了鍋,呼啦啦地拉出一地。
等拉完了,腹內清爽,精神也跟著清爽起來。
為了感謝大黑的救命之恩,月傾城抱緊大狗的頭,臉貼著臉,一時間情不自禁,淚水嘩嘩地流下來。
眼看著天色放晚,月傾城極度擔心他媽媽的安危,他就跳下大海往張家寨游去。
游了大概十米不到,大黑狗就追了上來,硬拉住月傾城的衣角,不讓再繼續游。
月傾城猜到大黑狗的意思,就回到岸上,一路向南,往程塬寨跑去。
今夜是程家全大喜的日子,寨門敞開著,有兩個大小孩正在啃著骨頭守門。
月傾城示意大黑狗去吃骨頭,自己則順著亂石壘的外墻翻進寨子里。
大家都在喝喜酒,歡天喜地,月傾城一直走到程家全的家門口也沒有遇到人。
院門大開著,月傾城在地上摸起一塊稱手的石頭,倚著院墻來到主屋。
程家全的正屋是坐北朝南的三間茅草房,月傾城看到東側房的燈光較亮,就來到窗外,伸手點開遮窗的粗紙。
房間內,甄梔身上多處綁有繩子,她坐在床沿,嘴里也塞了一團棉布。
程家全蹲著身子,趴在甄梔的腿上,“說,你?都已經和我拜過堂,為什么還不喜歡我?我哪點比不上你那個沒用的兒子?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死了,你難道一輩子都不喜歡我了嗎?”
月傾城聽著聲音,覺得程家全至少有七分醉,這正是天賜的良機,他從堂屋門潛進去,往右一拐,拉開門簾鉆入洞房,輪起石頭拍向程家全的后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