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淮南握住她的手,朝她露出一個蒼白溫柔的微笑:“別哭,對不起,我認出你,太晚了”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路瑤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眼睜睜看著他被抬上車,腳步踉蹌的跟著,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痛不欲生。
不晚,她怕的從不是他會晚認出她,她怕的是他從此就在她的世界中完全消失!
孫超扶住她快要倒下的身體,心疼的安慰:“你別多想,醫(yī)生一定會救活他的,是我不好,剛才光看著你們了,都沒有注意到”
他滿臉的愧疚自責,如果厲淮南出什么事,路瑤肯定也是萬念俱灰,到時會發(fā)生什么他真的不敢想象。
路瑤守在手術室門外,眼睛緊緊盯著門口,嘴唇蒼白失血,孫超喂了她口水喝才好些。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不要讓湯圓知道,讓他跟平常一樣生活就行。”
孫超握緊她的手:“放心吧,這事我早就安排了,不許別人透露一點兒口風。”
她的手慢慢松開,緩緩松了口氣,然后繼續(xù)看著手術室。
整整五個小時,從天黑到天亮,醫(yī)生們才滿臉疲憊的走出來,她立刻迎上去,眼神渴望的看著他,想問話一時都因為緊張說不出來。
醫(yī)生對于這種狀況很是理解:“夫人不要急,總統(tǒng)的命暫時是搶救回來了,但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我將他轉到重癥觀察室,要是一月內他沒什么起色,也不醒過來,那恐怕”
路瑤的身子一軟,全靠孫超的手臂托住她:“他醒過來的幾率有多少?”
醫(yī)生嘆了口氣:“一半一半吧。”
才一半!
路瑤咬住了唇,低啞的說了聲謝謝,然后走進病房,呆呆看著床上躺上的人。
她在床邊坐下,手輕輕握住他的手,那里溫度很低,低得讓她害怕!
“你會醒過來,那么多槍林彈雨你都闖過來了,這次也一定可以,對不對?”
她將他的手緩緩放到自己的臉頰,目光里全是深情和信念,那是對他的信念,她相信他一定會熬過去,平安的回到她身邊。
一陣吵鬧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是姚奕希在叫她的名字,孫超攔住他在說什么,最后他就沒有了聲音。
門被輕輕關上,姚奕希也不走近,就靠在門邊靜靜看著這一幕。
深情雋永,無限悲涼,這世間對于情侶來說,最可怕的不過是四種,生老病死,而眼前的這兩個人幾乎將這四個字全部經(jīng)歷了一遍。
快樂要糾纏,痛苦也要糾纏,像是不服輸?shù)膬啥湎蜿柣ǎ瑘?zhí)意在太陽下開出燦爛的花朵。
彼此相攜,相持,經(jīng)歷的越多,反而將他們捆得越牢。
那些委屈,難受,不可說的情緒,終究會被重新在一起的時候沖淡。
人們總是傾向于選擇快樂,他好像已經(jīng)通過此刻看到了他們的結局,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苦笑起來,眼眶濕潤,然后輕輕打開門出去。
門外是孫超,坐在藍色的塑料椅上滿目荒涼,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仿佛不經(jīng)意間慢慢蒼老。
他看向他,唇瓣帶笑:“我以為你會鬧!”
姚奕希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根煙來,想起這是醫(yī)院,笑了一下將煙重新放回去。
“你還會陪伴她多久?”
孫超眼神迷茫起來:“我沒有想過具體的期限,我只想一直呆在她身邊,好好照看湯圓。”
“可你是阻礙!”姚奕希斬釘截鐵的說著,許久又悠悠一嘆,目光空遠:“我也是阻礙。”
他伸手撥了撥自己金黃的頭發(fā):“我要回m國了,她愿不愿意回隨她吧。”
“你放棄了?”
姚奕希低著頭,笑得苦澀荒涼:“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累,孫超,你不累嗎?”
孫超搖搖頭,目光堅定。
“那你覺得路瑤累不累?”
孫超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淡色的薄唇微微開合,終究沒有說出什么。
因為答案他們都知道,路瑤夾在他們之間早就精疲力盡了,他們每在她心中分出一點位置,一些精力,她就越覺得愧疚厲淮南,越把自己放得很低,活得辛苦。
這世上總有人多情,可不是所有的多情都能夠被人接納承受,她想要的辛福生活里終究沒有他們。
*
路瑤一直陪著厲淮南,親自照顧他的一切,為他擦拭身體,陪他說話,打營養(yǎng)液,自己都沒怎么休息,孫超心疼她,想要替換一會兒她也不允許,她熬得雙眼都浸滿血絲,臉色蠟黃泛著隱隱的黑色,飯都沒有正常吃。
孫超勸不過,沒辦法也讓醫(yī)生給她打營養(yǎng)液,他怕就算有一天厲淮南醒過來,她也給累垮了。
他沒有太多時間呆在醫(yī)院,厲淮南是一國總統(tǒng),每天事情多的事,現(xiàn)在他倒下了,國家卻還要正常運轉,那些政務他得幫忙處置,至于上次馬球宴的事,幸虧姚奕希出手,聲明相信s國,m國是大國,其他小國見兩大國有聯(lián)手的跡象哪還敢到處嗶嗶,最后孫超將程依交出來,那些國家的人見找到真兇,也就表示理解了,繼續(xù)維持著友好的外交關系。
路瑤不聞窗外事,只活在醫(yī)院里,日日乞求盼望厲淮南能醒過來。
這一天她給他擦過身子后照舊給他講故事,她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什么故事,所以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講,都是一些言情小說。
她翻著書,聲音清脆悠長:“葉子萱想,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優(yōu)秀,卓越,在這長長的,掛滿燈籠的街道上,于萬家燈火中,含笑向她走來。”
“古人常說眉目似畫,風清明秀,她從不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少年,可這一刻,她相信了,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修長的手指上掛著一串銀色的鑰匙,搖搖晃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笑著,露出兩顆小小虎牙,問:‘葉子萱,是你嗎?’”
“撲通,撲通,她聽到了心跳的聲音,那么快,幾乎就要跳出她的胸膛,她傻傻的看著他,直到他將鑰匙塞入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