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歡顏話里的悲涼讓赫連玦渾身一顫，她的聲音聽起來那么悲傷，仿佛又到了臨別的時候。一縷光亮霹過他渾渾噩噩的腦海，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雙手扣住她的肩，將她輕輕推離自己的肩膀。手仍緊緊的握著她的肩膀，云歡顏可以清楚得感受到從指尖散發出的顫抖。

臉更是如雪一樣白，只是，她努力地維持著唇邊的笑，不讓其凋零。笑得那般虛弱令人心憐，卻固執地不肯褪去。

綿密的吻輕輕落下，攫住了她唇邊的笑花。赫連玦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是呢喃，卻震得云歡顏耳膜嗡嗡作響：“小顏，我們有孩子了。”聲音顫抖得厲害，是壓抑不住的喜悅，還有那么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慌。

半晌，云歡顏呆若木雞。烏瞳緊緊盯著赫連玦，視線卻穿透他飄向不知名的遠方。愣愣的，唇畔卻不自覺地蕩開一抹笑。

笑得那么明艷，宛如春天雨后的第一縷陽光。暖暖的，柔柔的，灑滿希望的光芒。難以形容的喜悅充斥著心扉，她快樂得想跳舞，更有一雙翅膀在背后生長，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飛上天。

久久的沉默，云歡顏才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懷孕了？是真的嗎？真的嗎？”無數次幻想過她和赫連玦共同孩子的模樣，然，每一次想像，她的心就痛一分。

為當年的失去，也為如今的苦苦不得。

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替赫連玦生一個孩子啊，一個像他一樣聰明俊逸優雅的孩子。那將會是世上最美的天使。

不知是赫連玦的刻意保護起到了作用，還是她的身體真有什么問題。三年了，她整整盼了三年了。

感染了云歡顏的喜悅，赫連玦頭抵著她的額：“是真的，是真的。”他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渴望想要個孩子，只是，她的身體經受過太多折磨與摧殘。

他不能冒一丁點兒險，盡管他也喜歡孩子，也渴望有一個像她一樣美麗善良的天使。可是與她的健康相比，他寧可不要。

小顏就是上蒼派來拯救他的天使，將他徹底帶出黑暗可怕的囚牢，帶給他光明和希望。他不敢貪心，只要能與她在一起，他已經萬分感激了。

赫連玦的肯定凝成了一股巨大的暖流涌入云歡顏的靈魂深處，絢麗多彩的花火爆炸開來，漫天炫目，蜂擁而至的喜悅將她緊緊包圍。

臉上的笑那么明媚，仿佛聚集了天地間所有光華。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成串成串往下掉，驚得赫連玦驚慌失措。

“小顏，你別哭啊，告訴我，哪里不舒服？”藍眸緊張又疼痛，急忙欲下床，沖出來叫醫生。卻被云歡顏環住了脖子，她將臉靠在他胸口，抓住他厚實有力的大掌撫上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

聲音哽咽著卻是至極的幸福：“玦，我終于有了你的孩子了。我們的小天使終于回來了，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好開心啊。”笑容里滑下的淚水不再咸澀，而是融化著蜜的甜。

“小顏，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一心只牽掛著她的身體，他不能讓她有丁點兒意外。他無法忍受再度失去她的痛苦。

在他頸窩里搖著頭：“我沒事，我是開心的，開心的。”一遍遍重復著自己的喜悅，不去是不是可以開心，是否會驚醒悲傷的心房。

此時此刻她只想大聲喊出心中的喜悅，讓全世界都聽到。

“玦，你開心嗎？”過了半晌，寧靜的沉默沉淀了她過度的喜悅，才后知后覺赫連玦的安靜。從他懷里抬起頭，緊緊盯著異彩流瑩的俊顏。

一向冷靜從容優雅的赫連玦，臉上一片呆愣。壓抑著欣喜，不敢置信。直到柔荑軟軟地爬上他冰冷的臉頰，才驀然回神。

赫連玦的反應讓云歡顏有此不安，他是真的不喜歡孩子？而不是單純想要保護她？

臉上的笑容凝在唇邊，云歡顏垂下眉，喜悅褪盡后的蒼白，像從云端跌落下來。聲音澀澀：“你不喜歡孩子？！”幾乎用了肯定句。

突然，身子被抱了起來，于空中轉著圈圈。光暈中赫連玦臉上再無一絲陰郁，有的只是狂喜，像孩子一樣單純明燦的笑容。

“我當然喜歡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開心地大喊著，抱著云歡顏轉圈圈。

憂慮消除，云歡顏伸手摟住了赫連玦的脖子：“玦，我們有了小天使了，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房內的笑聲，叫聲，讓趕來的亨利唇邊蕩起柔和的笑。這樣的喜悅讓人動容，尤其是親身參與過他們那么多磨難后。

盡管喜歡著云歡顏，但他不得不承認，只有和赫連玦在一起時，她才會綻出這么無憂無慮的笑容。

她才會笑得這么開心，滿足。那是任何物質條件無法比擬的幸福。他相信就算赫連玦是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光蛋，她也會毫不猶豫跟著他。

因為有愛，吃苦也是一種幸福。

“玦，你放我下來，我有些頭暈。”云歡顏這么一說，赫連玦嚇了一跳。滿臉緊張，不知所措：“對不起，小顏，對不起。我馬上去叫醫生來。”

云歡顏拉住了他的手，柔柔地笑著：“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懷孕，不是生病。”輕聲的斥責里濃得化不開的幸福。

“真的沒有問題嗎？”此時此刻的赫連玦愣頭愣腦，呆呆的，十分緊張，再看不到冷靜的影子。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云歡顏，深恐她身上會莫名出現一個洞。

剛想開口安慰這個緊張兮兮，初為人父的男人。門口傳來涼涼閑閑的聲音：“你這么抱著她轉圈圈不暈才怪。”

云歡顏尋聲望去，不知何時一身米白色悠閑西裝的亨利雙手環胸，斜倚著門框。光暈照在他側臉上，那抹笑有些刺眼。

赫連玦冷下了臉，又結了千年寒霜：“你可以走了。”

“喂，赫連玦，你有沒有搞錯了，利用了我，用完就扔。”亨利委曲的表情仿佛被人始亂終棄的無辜少女。

這樣演戲的后果是收到一記冷冷鋒刀，云歡顏忍不住邪惡地在心中幻想。亨利手上絞著碎花手帕，雙唇緊抿，眸中溢出晶瑩的淚光。

活脫脫一個被人拋棄的——人妖。

強忍住笑，身子微微顫抖著。驚得兩個男人忘了斗嘴，一個跑來查看她的情況，一個跑去叫醫生。

不敢讓亨利知道自己剛剛忘恩負義的想法，只要認命讓醫生給她做檢查。有種自作孽的報應感。

當醫生宣布云歡顏的身體十分健康，很適合孕育孩子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嘴邊不可抑制地漾開笑。

傍晚的霞光將天際沉浸成最絢麗的調色盤，自然的景致美得令人窒息。蒼穹的絢麗輝映著地上的姹紫嫣紅，云歡顏感覺如置天堂。

身邊的赫連玦寸步不離護著她，臉上盡是擔憂的小心翼翼。他的緊張讓云歡顏有些好笑，心底又洋溢著濃濃的幸福。

以前思維里恐懼的片段消失了不少，雖仍留有暗影，卻不再鮮活如初。

倆人在噴水池邊坐下，水珠如夢，編織著一簾又一簾晶瑩剔透的美幻。于晚霞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迷亂，卻沒了感傷，剩下只有幸福。

“小顏，你冷不冷？”握著她有些涼意的小手，赫連玦緊張地問。

“不冷。”心中有團暖暖的火在燃燒，她怎么會覺得冷呢？盡管她這么回答，赫連玦還是脫下外套為她披上。

漫天美麗的霞光映襯下，高大俊雅的他宛如天神般守護著她。簡單的白襯衫，黑色西裝褲，藍眸內的柔情如夢將她籠罩。

突然，赫連玦單膝跪地，表情凝重而嚴肅。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紅錦盒，打開。里面是一枚藍寶石戒指，形式簡單，卻十分雅致。

切割得十分完美的藍寶石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周圍鑲了一層碎鉆，晶瑩剔透。

“小顏，嫁給我，好嗎？”藍眸熾烈而真誠，臉上的嚴肅與凝重顯示出他內心的堅定。

這樣的舉動對早已洞悉他帶她來法國的目的的云歡顏而言并不意外，只是，眼眶仍是濕潤了。難以名狀的感動，在心底匯聚，澎湃著心腔。

如此情景，她不是沒有幻想過。只是，當一切成真，在如此幸福的時刻，她又陷入了夢魘的迷障里。害怕，驚恐。

云歡顏的臉色大變，讓赫連玦有些緊張。不過，現在上蒼已經恩賜給了他們小天使，那么，他就要讓彼此的生命完整，不再有遺憾。

也許她真的不在乎證書，不在乎婚禮，但他不能讓她這么委曲。他們生活在世俗的眼光下，他要讓云歡顏擁有最多的幸福。

絢麗晚霞中，優雅的王子單膝跪地向心愛的女子求婚。這樣的一幕美得宛如童話，甚至更加碎人，驚心動魄。

但幸運的公主卻遲遲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