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漿般的鮮血噴出,云歡顏腦子一片空白,滿眼的紅霧層層疊疊迷亂著她的世界。直到失去支撐力的身體倒在她身上,才呼出一口壓抑的驚恐。
抱著劉天雄不再剛硬的身軀滑到地上,他的頭枕著她手臂,驚恐的唇蠕動著卻說不出半個字。滿腦子只有一個問題,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鮮血慢慢流逝生命,劉天雄抓住最后的機會。染著猩紅的手撫上她冰冷的臉頰:“周海藍不會讓我活著的,我曾經(jīng)設(shè)計過她,她不會放過我的。歡顏,你知道嗎?從小到大只有媽媽對我好,自她離開后,我就沒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溫暖。劉武成是我父親,但他從沒愛過我,他對我只有利用,打罵和指責。這世上早已沒了我眷戀的東西,直到遇見了你。
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你的堅強,甚至你對赫連玦的愛都深深震撼了我。在這個唯利是圖的世界里居然還有你這么傻的姑娘,傻得令人心疼。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換取你的笑容和幸福。只是,我們相遇太晚,紛急太多,以至于錯過。”劉天雄的話深深震撼了云歡顏,他眼中愛意那么濃,粘稠著她的世界。
不,她沒有他說的那樣好,她是個不詳之人。
“劉先生”干澀的嗓子幾近失聲,費盡力氣只能吐出這幾個字。
扯動嘴角凄然一笑,苦苦澀澀,也甜甜粘粘:“歡顏,能不能叫我一聲天雄。我的名字。”他對她無怨無悔。
“天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吐出這個名字。他將是她一生不會遺忘的愧與痛,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付出生命的愛?
不,她不配,不配。
她對他除了懼怕只有感激,甚至沒有超過友情。他卻為她而死,這叫她如何承受得起?!
“謝謝你歡顏,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的名字除了兇悍也有柔情的一面。媽媽喜歡叫我小天,她說,我是她的天,她最大的快樂和幸福。然而,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劉武成和他的情婦折磨至死。我好恨自己,好恨。今天我終于有臉可以去見媽媽了,她的兒子不是個膽小鬼,也可以為所愛的人付出一切。歡顏別傷心我希望你幸福福”最后一個字落下,頭一偏閉上眼,唇邊噙著幸福的笑。
“不天雄”抱著劉天雄難以自抑的悲傷和疼痛傾瀉而出,仰頭長嘯。
“雜種,你倒是死得痛快!”周海藍不為所動,惱怒不已。劉天雄的舉動和當初的赫連寒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明知云歡顏不愛他的情況下,他居然還甘愿為她而死。這無疑在她心上狠狠插上一把刀,讓她狼狽又疼痛。
不,不是的。不是她的錯,不是。她沒有錯,她全心全意對付赫連寒交出了自己的真心,甚至放下她千金小姐的身段去討好他。
她也是個女人,也需要心愛男人的呵護和照顧,她不是鐵打的,也會累,也會受傷。因為他們總以為她很強悍,其實,她只是故作堅強,她內(nèi)心的脆弱沒人明白。
云歡顏抱著劉天雄漸漸冰冷的尸體痛哭不止,雖然她不知道曾經(jīng)為她出頭的人是赫連羽,還是劉天雄,但他情愿自己死也不忍心傷害她,這樣的愛如此沉重,她怎么承受得起?
周海藍站了起來,雙目噴火,閃爍著魔鬼的綠光:“來人啊,把他給我拖下去,鞭尸!”最后兩個字一響起,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包括一向?qū)λ倚墓⒐⒌男酪獭?
不可思議的驚恐一閃而逝,低頭不語。沒有立刻上前,也沒有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剛剛劉天雄的舉動似一枚驚雷轟得她心亂如麻,她的命是周海藍救的,她有今天的一切全是她給的。
對周海藍她除了敬畏還有感激。潛移默化下,她已經(jīng)受到了她的影響,認為男人全是薄情寡性的,不可靠。
更有一些恬不知恥的女人專門獵奪別人的幸福,所以,她未愛過人。因為她怕成為周海藍那樣的女人,一生為情困。表面風光里面卻痛苦不已。
可是,劉天雄毅然決然的樣子顛覆了她的想法。世上真有無怨無悔不求回報的感情,他死得心甘情愿,甚至帶著幸福的笑容。
無法理解他是出于怎樣一種沖動做出的決定,只是,她心底堅硬的冰層被擊裂,道道細縫泌出茫然。她一直以為所做的事情真的對嗎?
見所有人都不動,周海藍更加氣憤。精致的臉已扭曲變形,猙獰恐怖宛如地獄爬上來的索魂利鬼:“我說的話沒人聽了嗎?啊!”
自小的教育,多年的歷練,周海藍身上自有一股懾人的威嚴。欣姨一愣,快速回神,指揮著人照周海藍的指示去做。
“周海藍,你到底是不是人?他已經(jīng)死了,你還不肯放過他?”每一道淚痕里都閃爍著恨意,云歡顏雙目迸出寒光。
“賤人,我要怎么做還輪不到你來管。”狠狠一巴掌打得云歡顏頭暈?zāi)垦#瑓s強撐著不倒下。
渾身是血,披頭散發(fā),此時此刻的她已看不出昔日的清麗脫俗,一雙眸子卻異常晶亮。明明脆弱不堪,卻令人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欲上前抬走劉天雄尸體的保鏢遲疑著,云歡顏身上所受的傷饒是身體素質(zhì)相當好的壯漢都受不起,更何況是弱不禁風的女子。
她的毅力和堅強著實令人敬佩。
“還不快動手!”一聲怒喝驚天動地。
原以為是一場好戲,由她掌握的好戲,卻演變出她不能預(yù)料的結(jié)果。凡是逆她意的人通通死不足惜!劉天雄這個愚蠢的雜種以為替她死,就可以救得了云歡顏這個賤人。
他休想!
她絕不會讓她好過的,她會一點點慢慢折磨死她。哈哈哈哈
周海藍的命令沒人敢違抗,保鏢雖同情云歡顏也只能從她懷里搶走劉天雄的尸體。
“不不要”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聲泣血,受傷甚重的她在地上蠕動著向劉天雄爬去。明知道徒勞無功,卻無法控制自己。
*
劉天雄的死換來云歡顏短暫的安寧,被挫了銳氣的周海藍幾天沒出現(xiàn)。只是,沉浸于過度的悲傷和驚恐中,云歡顏精神幾近崩潰。
但她不能喪失理智,她還有媽媽要照顧。現(xiàn)在劉天雄死了,沒人幫她照看妹妹,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噬心的折磨分分秒秒噬咬著她的心,只憑著一股毅力支撐著。她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劉天雄的死給李秋怡的刺激很大,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年懸崖邊的那一幕。赫連寒緊緊拉住她的手,寒風冽冽如魔鬼的獰笑,他的聲音卻無比清晰:“鳳音,不管天堂地獄,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鳳音,我只后悔當初沒有抗爭到底,讓你受了這么多委曲。鳳音,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會找到你。”聲音十分清晰鉆入耳里,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
她一直在逃避赫連寒的感情,因為她不能傷了小姐的心。驕傲如她,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她從未正眼瞧過他們,卻對赫連寒收斂脾氣,磨去棱角。
甚至為了討他歡心親自下廚,將一雙纖白細嫩的手燙得傷痕累累。
一邊是她愛的男人,一邊是她對她情同姐妹,恩重如山的小姐,她的痛苦絕不比任何人少。如果當初她能果斷一點,趁早結(jié)束生命,就不會有后來系列的悲劇。
整日沉浸于自責里的李秋怡癡癡呆呆,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時常將云歡顏當成周海藍對她又跪又拜,哀求,告饒,懺悔
這一切看在云歡顏眼里無疑是另一種凌遲,她沒有悲傷的權(quán)利,甚至沒有哀痛的時間,她要時時刻刻注意著母親的舉動,唯恐她一不注意造成無可挽回的后果。
鐵鎖被撥動的聲音震得云歡顏心驚膽戰(zhàn),趕忙跑到母親身邊與她緊緊偎在一起。雙眸戒備地看著開啟的門,周海藍陰邪的臉出現(xiàn)。
少了精致的妝容她看上去更加可怕,發(fā)絲零亂,衣服上也染上灰塵。不像以往那般優(yōu)雅從容,多了難得一見的狼狽。
不過,對于云歡顏而言,周海藍的出現(xiàn)就代表著噩夢。
一步步走向蜷縮在墻角的倆人,臉上沒了笑容,只有濃濃的恨與不甘。云歡顏緊緊摟住母親,強壓下懼意,與鳳眸對視。
不管處境再怎么狼狽,她越是軟弱,周海藍越會欺負她。
乍然見到周海藍,李秋怡不可自抑,渾身瑟瑟發(fā)抖,拼命往女兒懷里縮,喃喃自語:“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示弱以換取片刻安寧,不為自己,是為自己多災(zāi)多難的女兒。
李秋怡的聲音蒼老而沙啞聽在耳里那么悲戚,周海藍瞇起眼,突然一把抓住李秋怡的衣領(lǐng)提了起來。
聲音凄厲如鬼:“賤人,我不會讓活得比我舒服的!”詛咒的誓言自她發(fā)現(xiàn)她背叛的那一刻便一直在兌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