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在原地,任痛噬心。不管再怎么不能相信,他此時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她平安無事。他給她造成的傷害不是任何形式可以彌補的,將成為他永遠的心殤。
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太多裂痕和縫隙,不是人力可以粘連得起的。不敢奢望她的原諒與寬恕,他只想趁她還沒醒時,悄悄陪她一會兒,靜靜懺悔。
現在看來一切早已是他的癡心妄想。
藍眸越過哭跪在地的李秋怡眷戀流連于蒼白的俏臉上,不用摸也知道上面肯定是絕望冰涼的溫度。不管諾諾能不能好起來,他終是欠了她。
永世都還不清。
藍瞳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李秋怡的哀戚聲聲如竹打在心頭,單純的痛已經解釋不了他的心情。
蹲下身欲扶起李秋怡,她卻固執地揮開他的手,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細菌一旦沾上就無藥可醫。她叩頭哀求的聲音不斷,干紋密布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逼得赫連玦不得不離開。
藍眸貪婪地再看云歡顏一眼,毅然轉身,走至門口時,僵直著背:“對不起。”這一生他虧欠的人不多,這三個字更是很少自他口中說出。
然,此時此刻他真的欠李秋怡,欠云歡顏一句:對不起。
直到赫連玦離開許久后,李秋怡仍一個勁地磕頭,仿佛唯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心中的痛,才能救她的女兒。
“媽媽”一聲幾不可聞的呼喚傳來,滿臉淚水的李秋怡木然轉頭。朦朧視線里云歡顏掙扎著要爬起來,她趕快要“走”過去阻止她,一動才可悲的發現她已沒有腳可走。
只能如爬行動物般在地上蠕動著,一寸寸靠近自己的女兒。一邊爬一邊焦急勸告:“歡顏,你不要動,你的傷口還沒有好,千萬別亂動。”
看著母親在地上艱難蠕動爬行,云歡顏心如刀割,她如何能躺得下去?
赫連玦不是答應過自己要好好照顧她的嗎?為什么沒人護理母親?她額頭為什么在流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是自己又一次天真所欺,他如愿以償得到了她的腎就再不管她的死活了?
此一念頭,錐心刺骨。
剛剛做完手術,傷口痛得渾身痙攣,可再多的痛也抵不上心頭之萬一。掙扎之下,無力穩住身軀,整個人落在地上。
點滴架砸下,藥瓶碎了一地,四處飛濺的藥水彌漫著可怕的味道。身上的傷口裂開,殷紅染上白紗布怵目驚心。
李秋怡驚恐尖叫:“歡顏,歡顏,你怎么了?怎么樣了?”加快爬行的速度,顧不得遍地碎片刺入肉里。
一時間原就安靜的房間血流成河,分不清到底是血的多一些。
“媽媽”
“歡顏”倆人同時朝對方爬近,身上全是血,臉上全是淚。苦難使她們只剩下彼此,就算再苦再難也要緊握住對方的手。
仿佛過了一個世界那么久,纖白的柔荑與枯瘦的手終于緊緊握在了一起。用盡生命的力量,發誓不再分開。
“歡顏,我的孩子,你怎么這么傻啊。”滿滿的無奈與心痛。
“媽媽,我沒事,你怎么樣了?”關心的話是一致的。在這冰冷無情的世界里,她們也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了。
護士聽到聲音進來看看,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云歡顏和李秋怡都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斑斑點點,怵目驚心,仿佛剛剛發生了極其可怕,慘烈的事。
忙喚來同事幫忙,在護士的幫助下,云歡顏回到了床上,李秋怡也被抬上輪椅。傷口撕裂,血流不止。
原本就失血的臉上更是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強撐著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對母親扯出一抹笑:“媽媽,你放心吧,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她還要照顧媽媽,她不能這么自私,這么不孝。
身體極度虛弱,黑暗的大網將她罩住拖入另一方天地。
她聽到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呼喚和哭求,很想醒來告訴她,別傷心,她會好好的。然,黑暗的力量太強,她扯不過,唯有墜落再墜落。
*
云歡顏執意給柳依諾捐腎原就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不單單是她身體太虛弱不允許,還有她稀缺的血型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東方煜用盡畢生所學才勉強做到將傷害減到最低,未曾想竟發生這樣的意外。云歡顏傷口裂開,導致大出血,命在旦夕。
李秋怡幾次哭昏了過去,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歡顏就不會激動跌下床,意外不會發生,她就不會又一次徘徊在鬼關門前,
自責噬心,她恨不得殺了自己。如果不是她的拖累,女兒不必受人威脅,深入虎穴。被人一次又一次利用,沒了孩子,幾次命在旦夕。
僅有的一絲理智要她強撐著,不能倒下。她的命是女兒拼死救出來的,她不能就這么放棄。就算要死,也要等到女兒平安無事。
云歡顏出現意外,柳依諾幾度病危,雪園一片愁云慘霧籠罩。就算不太清楚事情經過的傭人也感染到這份緊張和凝重,變得惴惴不安。
云歡顏的病房里,赫連玦明顯憔悴,幾天幾夜不曾合眼,加上一**惡耗,他從未如此疲憊過,卻不得不強撐堅持下去。
藍眸布滿擔憂的血絲已不再清澈,根根交錯縱橫的血紅如命運無情的網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下巴新發出的胡須,他沒有時間去剃。
將希望寄托于好友身上:“東方,你快想想辦法。”理智和冷靜在無情的現實下一點點被磨光,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擔心失去心愛女人的普通男人。
身為醫生原就應該時刻保持冷靜和鎮定,這樣才能想出最好的治療方案。相較于赫連玦的漸露慌亂,東方煜顯得沉穩許多。
“我問了許多專業研究血液的醫療機構,都是目前的人造血漿還不是太穩定。冒然用上,有多大的危害性,誰都不敢保證。”不得不提醒赫連玦現實的殘酷,有些事真的是人力無法逆轉的。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她死嗎?”咆哮中不是指責,更多是自責和驚恐。每一秒他都在煎熬中度過,心越來越偏,已經嚴重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圍。
“玦,你冷靜點,我一直在想辦法。”他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一向高傲霸氣,自信滿滿的赫連玦頹敗不堪。將頭埋入掌心,像個迷路的孩子那么絕望又無助。
這樣的赫連玦是東方煜所陌生的,但此時此刻他不忍責備他,也找不話安慰他。
時空陷入可怕的窒悶里,絲絲霧氣升起,糾纏著心腔。那是魔鬼躲藏的地方,驚恐著不安無措的靈魂。
顧越面色難看敲了敲門:“門主,赫連羽在外面說一定要見你。”屋漏偏逢連夜雨,要照顧倆人病人,他已經分身無術,赫連羽又來搗亂。
“請他回去。”抬起頭,快速斂去所有悲傷,強撐著精神。
“他不肯,說門主不見他一定會后悔的。他有云小姐需要的血液。”最后幾個字一出口,赫連玦快速站起,沒有多說一句,快速朝門口走去。
雪園的雕像大門外,精致的大理石上,幾輛高級轎車停在那。赫連羽高大的身軀散發出霸氣,左右保鏢的簇擁下,他更是宛如皇帝。
相較于赫連羽的光鮮亮麗,赫連玦顯得狼狽不堪。沒有心情與他客套,直接開門見山:“你說你有小顏需要的血液?”藍眸壓抑不住的希望,投向赫連羽多了幾分期待。
赫連羽也沒有刻意叼難或提起苛刻的條件,緊抿著唇大手一揮。保鏢領命點點頭,打開另一輛轎車的門。
一名妙齡少女走了下來,短頭俏麗,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十分年輕。附和她年輕的蓬蓬裙穿出的青春飛揚,牛仔小外套使她顯得纖弱。
不知道赫連羽葫蘆里賣什么藥,赫連玦強迫自己按捺心中的急切。
少女款款朝赫連玦走來,眼里有淚花閃現,更顯得楚楚動人:“玦少,你不認識我了。是啊,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嘴里喃喃自語道。
莫名的話,赫連玦瞇起眼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十分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
吸了吸鼻子,壓下眼底的酸澀:“玦少,我是云朵朵,云歡顏的妹妹。這世上恐怕只有我的血與姐姐的最匹配。”
此話一出,藍眸綻出掩飾不出的喜色。
他怎么就忘了呢,還有云朵朵。雖然她的腎與諾諾的配型不附,可她是云歡顏的嫡親姐妹。她的血一定適合云歡顏,一定!
如同在絕望中看到一縷希望,突然一把抓住云朵朵的肩,激動無以自抑。力道很重,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顧越,快通知東方煜。”目光熠熠生輝看著眼前的云朵朵,仿佛她就是天使,是上蒼派來的拯救云歡顏,拯救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