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包裹成木乃伊只剩下兩眼悲傷的眼睛控訴著她的狠心與殘忍，淚，迷離了一切，所有美好都浸泡在酸水里。

緩緩抬起手，伸向云歡顏：“姐，你不要離開我，我一個人好怕，好怕。”歇斯底里，憤怒嘶吼只是她無助的保護色。

妹妹柔軟而驚恐的哀求，云歡顏一顆心被撕成了碎片。天知道，她多希望能陪在朵朵身邊，伴她一起度過這生命殘忍的時光。

可是，她沒有選擇的權利，玦少更不會輕易放過她。和魔鬼做了交易，她已逃不開那罪惡的掌心。

強咽下淚，將托盤放在桌子上，握住云朵朵的手：“朵朵，不管怎樣，姐姐的心都和你在一起。你知道的，我們家的經濟狀況并不好，我無法時時刻刻陪著你，我要去賺錢，讓你得到最好的治療。朵朵，你放心，姐姐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保護你的。”

一個謊言要用更加謊去回，她就是沒有說清楚才害得她差點喪命。這次她必須給她打預防針，突如其來的變故太可怕，脆弱的她承受不起。

此時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有多么殘忍，她很清楚，但她不得不狠心。

“姐，我不要治了，我的傷治不好的，你不要為我辛苦了。”硫酸潑下的恐怖感覺，在心底生根發芽，漫延出的黑暗利爪，刨出血肉。

雖年紀還小，卻并不無知。現在的網絡這么發達，她知道自己的傷有多么嚴重，根本沒有治好的可能。

她的確很了解她們家的經濟狀況，所以，她不要姐姐再為她奔波忙碌，徒增悲傷。

悲傷在震驚過后換上了嚴厲：“朵朵，你不能說這種喪氣話。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你絕對絕對不能自己先放棄，知道嗎？答應姐姐，你一定會堅強，一定會勇敢的！”嚴厲的哀求，恐懼的觸腳已延展到了每一個神經末梢。

一直以來姐姐都溫柔的，是溫暖的，像天使一樣。從未用這種口吻跟她說過話，此時此刻她緊繃的臉頰射出的寒光與凌厲，是她所陌生的。

“姐”小心翼翼輕喚，唯恐又激怒了她。

云歡顏一點都不讓步：“朵朵，你答應我，不管怎樣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眸中堅定的光芒顯示出她的認真，言出必行。

“姐”嘴唇嚅囁了好一會兒，終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見云朵朵不肯答應，恐懼占據了心扉。拿起桌子的玻璃杯狠狠摔碎，撿起最尖利最具殺傷力的一塊，對準自己的頸動脈，表情絕決而堅定：“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陪你。我不夠堅強，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親人的痛，所以，讓我走在你面前吧。”稍一用力雪白鵝頸滲出絲絲血跡，驚得云朵朵魂飛魄散。

“姐，不要啊，姐，求求你，別這樣，姐”掙扎之中從床上掉了下來，壓到了傷口，痛得眥牙咧嘴，卻遠遠比不上內心的驚恐。

妹妹在地上掙扎爬行的樣子如行萬把刀凌遲著云歡顏的心，多想上前扶起她，可是，她不能。這時候誰先妥協，誰就輸了。

她輸不起，因為賭注是妹妹的命。她寧可要自己的命，也不愿讓朵朵受到一絲一毫傷害。會走到這一步，是萬不得已，被迫無奈。

“不要過來。”大喝一聲，阻止她的爬行，雪白的紗布已經滲出絲絲怵目驚心的血跡。她的傷口又撕裂了，天啊，世上再沒有比她更殘忍的姐姐了。

心在滴血，靈魂在哭泣，她卻必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不是要死嗎？一個人死多孤單，多悲涼啊，我陪你，姐姐陪著你。”說著，加重手上的力道。

猩紅的血順著脖子滑下，滴在領口盛開著一朵朵血花。

云歡顏絲毫不覺得痛，表情冷得像邪靈：“朵朵，不管是死是活，我都陪著你。哪怕不能在一起，人間地獄我們同在。”

云朵朵心神俱碎，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大雨順勢而落：“姐，不要啊，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堅強地活著。姐，求你，求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終于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手一松，玻璃掉在腳邊，上面的血跡閃著猙獰的綠光。快速沖上前，緊緊抱住妹妹：“朵朵，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但你不能放棄啊。你還這么小，還有那么多夢。朵朵，讓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相信姐姐，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治好你，治好你的。”

“姐姐姐我真的好痛苦啊，我生不如死。姐，老天爺為什么要對我們這么殘忍？姐，我該怎么活下去啊？”聲聲凄愴的問話，云歡顏肝腸寸斷卻回答不了。

她又何嘗不是掙扎在這個問題之間徘徊不定呢？

只是，父母辛辛苦苦給了她們生命，含辛茹苦將她們撫養長大，最初也是最終的愿望，不過是希望她們能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

她們沒有結束的權利與資格，不管生活給予多大的磨礪和考驗，除了勇敢面對，別無選擇。

“朵朵朵朵”筋疲力盡的她再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承諾越重，心傷越重。不知明天的她，給不起這么奢侈的東西。

經過云歡顏的以死相逼后，姐妹倆都耗盡最后的力氣。云歡顏喝了粥，吃了藥，睡著了，而云歡顏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她要珍惜這難得的每一分，每一秒，連眨眼都覺浪費與奢侈。

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拖了起來，沉浸于悲傷世界里，渾渾噩噩的她撞入一堵堅硬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卻散發著駭人的怒氣，起伏不定，沉穩有力的心跳如鼓撞擊著耳膜。

“你真想把自己弄殘才甘心嗎？”壓抑的低吼，憤怒之中似乎夾雜著些什么。

可云歡顏不想去猜，也沒有必要。美目冷若冰霜：“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就算殘了，也可以完成交易。”倔強的話，倔強的表情，此時此刻脆弱不是憐憫，是羞辱。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宛如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吸血鬼，沒有一絲屬于人的溫度與氣息。脖子上的血已止住，傷口卻沒有處理。

白皙無瑕之中多了那么一道猙獰的傷口，簡直是怵目驚心。

“跟我出來。”拉著她的手，壓低聲音命令著。

悲傷憤怒中的云歡顏沒有注意到，從進來到現在玦少沒有高聲說過話，只因怕驚醒熟睡的云朵朵。

“你放開我，說好的給我三天時間，現在才一天而已，你想背信棄義？”怒目圓睜，里面流淌著戒備與狂怒。

在她眼里他已是個惡魔，惡魔是不會講信義，不會講道理和規則的。他隨心所欲，可以任意踐踏，戲弄別人。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知道她現在很難過，所以，愿意容忍她的倔強與脾氣，不過，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你現在是我的人，必須給我好好保護自己。就算死，也要等到完全了任務。”剛燃起的一絲感動被他無情澆熄。

說得真好，他對她只不過是利用，是交易。關心都是虛假的，浪漫都是偽裝的，利用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放心吧，我不像某人說話不算話。”冷冷譏道，玦少眉頭一蹙，目光始終停在她受傷的脖子來。強硬拉起她的手：“如果你想讓你妹妹看到我們拉扯不清的一幕，你就繼續堅持。”

成功擊中她的軟肋，恨恨瞪了他一眼，卻不得不順從。

華麗的客廳內，金碧輝煌，濃濃歐洲宮廷的貴氣與奢華成了眸中的顏色。觸目可及，這里任何一件家具是普通百姓幾年的經濟收入。

從不怨天尤人的云歡顏也不由感嘆，世上總有一種人天生優越，一下生來就擁有了一切。

“你乖乖坐好。”將她按坐在沙發上，熟門熟路找出醫藥箱。打開，將需要的東西一一取出來。

“不必你假好心，這點傷還死不了。”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冷冷的話溜出口。他是玦少，高高在上的黑暗之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皆有目的。

瞳孔縮了縮，斂去里面飄浮的氤氳的霧氣，同樣回以冷漠的聲音：“你也別太自以為是了，就算赫連羽智力有限，也還有審美觀，不會要一件殘破不全的玩具。”

胸脯劇烈起伏著，最終選擇閉了嘴。

他要怎樣就怎樣吧，與他爭辯，只有自取其辱的份。

酒精涂在傷口上，劇烈漫開，云歡顏渾身顫抖，卻咬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看著她額頭的汗，玦少不自覺放柔了動作，盯著她傷口的眸光暗了暗。看似柔弱的她，卻有一副倔強的脾氣。

居然用這樣絕決的方式逼迫妹妹，她的舉動真的震撼了他。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

斂了斂心神，收起對她的好奇。他不必對她過于關注，只要她能完全自己交付的任務就好，其他皆不重要！

云歡顏滿心悲涼，他在乎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的任務。雖不知他要自己做什么，她能不能辦到。不過，令他如此緊張，如此在乎的事一定不簡單，她又要墜入怎樣的陰謀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