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挽留要離開的人,因為我討厭沉湎過去的美好回憶,那是人生的終極失敗。
……《孤獨星人》專欄。
小時候起,童媽媽就常和童小悠說,人生是一杯茶,會苦一陣子,但不會苦一輩子。有時候童小悠想,那這一陣子也太長了,長得都快趕上一輩子了!童媽媽說,那你不是還沒過完一輩子嗎?人啊,是永遠無法預知明天的。
明天啊……
童小悠揉了揉眼,她記得按照日程安排,周年慶后的第二天要把晚會的錄像和攝影剪輯好,還有月初第一天新刊上市……不能睡懶覺啊,要早起!
不對啊,她已經決定不干了,干嗎要管這些事,讓它們和陸星成那個變態一起去死吧,她要睡到中午然后起來去吃火鍋!吃腰花,吃毛肚,吃丸子,吃豆腐!
不過現在陽光這么明媚,是不是已經中午了啊?她睜開眼歪頭一看,陽光早已照亮整間屋子,這明亮的大飄窗、漂亮的落地燈、精致的墻紙……這是哪里啊!
她低頭一看,自己竟然還穿著一件男士襯衫,而這襯衫還有點眼熟!宿醉的腦袋此刻像被大卡車撞過又被雷劈了一樣,又疼又焦。
她強行從腦子里摳出一幀幀的畫面:她拿獎杯砸了穆揚,主編吊打了穆揚,啊,穆揚好慘……不,別偏了,繼續繼續!她去江邊喝酒,想推陸星成結果自己掉了進去,然后就來主編家換了身衣服繼續喝酒,然后……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嘶……”瞬間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昨天烈酒喝多了,嘴唇被酒精燒傷,碰了都疼,何況還……
童小悠狠狠鄙視自己一萬次,酒后kiss?!就算她不是主動的,可主編也有女友啊,說到溫惜……她的大腦飛快地運轉,她好像還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是主編在哪?空蕩蕩的客廳里,只有她一個人橫躺在酒瓶中間的地板上,枕著坐墊,蓋著一條浴巾。
咔嗒一聲門響,陸星成從浴室走了出來,一身的酒氣散去,只留下淡淡的清香。美男出浴很是養眼,童小悠厭惡他卻也不能否認他的顏值。
陸星成定定地看著童小悠,他深邃的眼眸這樣直勾勾地看過來,童小悠忍不住抿緊了雙唇,嗓子一陣發干。
“醒了?”他問。
童小悠連連點頭,雙手不自覺地搓起了身上的浴巾:“那個……”
陸星成淺笑了一下:“醒了就離開我家,記得帶走那條臟浴巾。”他說完一邊擦著濕發一邊往房里走,留下僵硬的童小悠。
這是人話?!
不過這倒是正常的陸星成,他喝多的時候說鬼話,清醒的時候干渾事!
童小悠只恨自己沒把他昨天喝多的樣子拍下來放上網,憤憤地向外走,她一定要告別這個人渣!
手剛握到門把,還沒擰下去,兩個截然不同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童小悠和陸星成同時接通了手機。
“喂?”
“喂?”
“童小悠,‘YOU’系列是不是你設計的?今天上了《時尚周報》的頭條!”
“主編,今天新刊上市,路任抨擊我們的封面配色混亂,造型不知所謂,整本雜志不知道要表達什么。”
“什么……?”
“什么……!”
雜志社內一片混亂,路任是什么樣的人物?WAY品牌的創始人,亞洲的時尚教父。雖然退出時尚圈多年,但影響力分毫未減。如果說《CHIC》雜志的一篇文章可以影響一個設計師的未來,那么路任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CHIC》的銷量。
果不其然,新刊第一天,銷售數據跌破歷史最低。
大批記者擁在《CHIC》門口,一半是為了采訪陸星成,一半是為了采訪童小悠。
在此之前,童小悠還是知名的0分設計師,而如今她的設計被《時尚周報》頭版頭條評價為“大膽的創意,獨特的比例,極簡的美學理念,輪廓線條干凈利落”。
“YOU”是童小悠在大學時設計的一系列成衣,在學校里連導師都沒夸獎過一句,更沒有公開發表過,如何曝光?如何獲得這樣的好評?童小悠比記者還好奇!
兩位焦點人物都拒絕見客,Daly的手機幾乎被打爆。
“陸先生現在不接受任何采訪……”
“不好意思,童小姐暫時沒有要出售‘YOU’系列成衣的意向……”
“對不起,我們不發表關于路先生的任何意見。”
“這是童小姐隱私,我們不方便透露。”
……
童小悠問Daly要了《時尚周報》編輯部的電話,打過去想一問究竟,卻只得到一個更模糊的答案:“我們也是半夜收到了推薦信和稿件,覺得非常好才刊登的。”
誰大半夜不睡覺給報社投稿?簡直是田螺姑娘轉世。不過根據她以往的慘痛經歷,這種好事往往都會帶來強烈的反效果,所以對此童小悠心如止水。更何況眼下并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她得先辭職,堅決地、毫不猶豫地離開這里!
洋洋灑灑的辭職信已經寫好,童小悠昂首闊步地走進主編辦公室,辦公室里的陸星成一臉的不屑,Daly卻神色慌張,似乎正在討論路任的事。
童小悠深吸一口氣,上前放下辭職信。
陸星成用余光掃了一眼:“這是什么?”
Daly不愧是職業助理,立刻上前回答:“主編,這是辭職信。”
“我不認識字?”陸星成回問。
Daly立刻沉默,童小悠上前鄭重其事地說:“這是我的辭職信,我想要離開《CHIC》。”
陸星成并未去看辭職信,而是看向了童小悠,語氣平靜:“理由。”
這一次,童小悠鼓足了勇氣:“因為你。”
是啊,一切都是因為他,如果非要燉一碗雞湯,那是陸星成給了她清醒認知的機會。可事實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不過是不能辭退她才用她去打擊仇敵,他的所作所為里并沒有絲毫為她考慮的部分,自然也不存在好與壞,這碗雞湯怎么燉都有毒。
陸星成伸手抽過辭職信,往Daly手里一丟:“我批準。”
Daly不敢相信地看看童小悠又看看陸星成。童小悠鼻頭微微酸楚,仍對著陸星成禮貌地鞠了一躬。
Daly忍不住問童小悠:“你今天剛上頭條,現在這么高的關注,你辭職是不是……”
“是雜志的損失?”陸星成打斷了Daly的話,“等她有了這本事,我再后悔也不遲。”
童小悠咬了咬下唇:“主編你運籌帷幄,這個世界哪有你后悔的事。”她說著停頓了一下,“有些事即便你不知道,想必鴻運當頭也能逢兇化吉。”
她說完轉身走出辦公室。
Daly茫然又好奇:“不知道什么事啊?呀,為什么她身上的酒味和主編你一樣啊?”
“什么時候一個小助理辭職都要被提上討論的程序?”陸星成狠狠切斷了這個話題的延續,“路任究竟哪根筋搭錯了來惹我?”
Daly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然后慢吞吞地說:“應該是昨晚路言之對您頗有微詞,路任才……”
“呵呵。”他看似無謂地譏笑,目光犀利又森冷,“那他可真是護子心切啊。”
“要不要去聯系路言之?”Daly提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砰”的一聲響,陸星成一掌拍在辦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筆筒都翻了。
空氣凝滯了三秒。
陸星成的左眉抽動了一下,繼而眉頭緊皺。Daly低頭一看,臉色大變:“主編您拍到裁紙刀了!”
陸星成不愧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一掌拍下去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