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幽生身邊的時候,他還在昏迷,樊云毫不客氣地給此人設下了禁制,隨后開始沉思起來。
他不是沒想過再去千丈威壓之地磨練,但轉念一想自己完全沒必要與那些人爭奪,反正他目前的收回也已經不少,修為完全穩固在了結丹巔峰,劍意也有了十足的進步。
“或許可以去看看楊念……”樊云響起此女身上還有許多禁制,雖然后者當初給了幾人放心的表情,但樊云一直覺得有些虧欠,而且承諾中只說禁止楊念進入此地,又沒有說不允許樊云外出。
想到就做,樊云立刻扔下幽生,向界外掠去。
穿過入口,樊云再次出現在了洞內,他展開神識搜查而去,發現此洞內并無楊念的人影,于是繼續向外尋去。
直到來到分岔路處,他還是沒有看到楊念的身影,于是樊云一鼓作氣直接來到了葬劍山外。
四下看去,樊云忽然在頭頂不遠的地方看到了那個柔弱的背影。
雖然處于夜色之中,但西荒的夜色總是那般明亮迷人,楊念就這么靠在山崖之處,青絲擋住了她的半丈臉,卻依舊有一股別樣的氣質。
她的神色恬靜,目光散漫,呆呆地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連樊云的出現都沒能讓她回過神來。
樊云輕咳了一聲,終于是讓楊念一怔之下看來,他明顯看到楊念渾身一緊,一身氣勢猛地凝聚,但在看到樊云之后,再度消散。
“是你啊……”楊念撇了撇嘴。
樊云不知道她這是表達了什么意思,只好點了點頭。
“你的家鄉有這么美的天空嗎?”
出人意料的是,楊念并沒有問起樊云為何會外出,也沒有關心里面的情形,反而繼續看著天空,隨意地問著。
樊云來到距離楊念十丈外的石頭山盤坐下來,看著天空,星空清澈而明凈,美得讓他沉醉,他記得在天山是沒有這般星辰閃爍的,只有東洲才有。
想到天山,想到東洲,他不由得想起了兩張面孔。
樊云心中突然有了些許思念泛起,帶著淡淡的苦味,縈繞心間。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家鄉那里的星空也不及這般美,但勝在讓人安心。”
樊云渾身放松下來,他不需要防備楊念,那沒有任何意義,至于身份的問題,并不是什么秘密,那是因為他和林有名、龐仟瑩三人的靈力太過顯眼,根本不需要猜測。
“是啊,給人安心的地方才是家鄉……”似乎被牽動了心神,楊念顯得有些惆悵。
樊云沒有回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星空,雖然找不到半點熟悉的感覺,但他很喜歡這樣的安靜。
奔波這么多年,他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以致于他竟是看得癡了,入迷了去。
楊念見許久沒有回應,側眼看了樊云一眼,恰好看到了樊云發呆看著天空的模樣。
“噗哧……”楊念掩口輕笑著,因為她發現樊云這個模樣有些滑稽,但笑著笑著,她不知怎得就露出了一絲苦楚悲傷之意。
兩人就這么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樊云像是從打坐之中醒來一樣,猛地一驚,接著才意識到是自己走神了,暗自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楊念。
這時他發現,楊念正抱著自己,孤孤單單地隱藏在陰影之中,也不再看向星空。
樊云覺得這個模樣有些可憐。
“你……怎么了?”他輕輕問道。
“沒什么……”楊念頭也不回地說道。
見此,樊云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想了想,便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其實我很羨慕你能看到家鄉的星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家的感覺了……”
樊云自嘲地笑了笑,“或許你不信,我連自己的真正的家鄉在哪都不知道……”
楊念這才看向他。
樊云自顧自地說道:“在我自己眼中我就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九歲那年我父母被殺,滿門被滅,我的師父救了我,但很快他也遠去了。我只身一人進了宗門,在那還未安定一年,就遭遇巨變,而后流落世間,又因為一次空間爆炸去了北地天山,在那里生活了沒有多久,就再次被人追殺到西荒……”
“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藏身處,遇到誰,誰就是同伴,被陷害過,被幫助過,看到過太多太多的世間冷暖,體會過人生大起大落,以致于我現在都不確定我是不是少年老成,人未老,心已老……”
樊云又自嘲地笑了笑,感嘆道:“前路未知,若不是還有一份執念,估計我早就不知何去何從了……”
樊云說完,似乎覺得有些無味,想要從乾坤鐲內找些酒水來喝,卻發現沒有了往日的朋友,那些酒水也被他忘卻很久沒有補充過了。
樊云不禁懷念起那些熟悉的面孔起來,但想著想著,就覺得有一股冷意從心間傳來。這冷意很快傳遍身體,緊緊將他包圍,他的心頭出現了無數個幻想,帶著他的心神沉浸其中。
樊云的目光頓時黯淡下去。
一邊的楊念看到這個一直平靜的成熟少年,卻在此刻變得無比脆弱,在她眼中,樊云好似置身與冰冷的黑暗中沒有了生氣,那是無盡的孤獨和思念帶來的悲傷,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原本還在為自己命運感到不公的楊念,忽然覺得跟這個少年比起來,自己根本無需感嘆。
這反而讓楊念頓時振作了精神,不過她看到樊云完全封閉了自己一樣,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也不知是出于憐憫還是別的心思,楊念站起了身向樊云走去,來到近前后,她坐在樊云身邊不遠,安慰道:“你已經活得很好了,人人都有不幸的時候,不如意總會過去的。”
楊念從來沒有勸過別人,但她很自然地就說出了這些話,就如同她經常告訴自己要堅強的活下去一樣,這一次她想把力量給了樊云。
見樊云不說話,楊念繼續柔聲道:“其實認識你后,我竟有種必須好好活下去的感覺,在封魂禁制內你幫助了我,你不知道我本是抱著絕望的心思去的,可以說是你讓我如獲新生……”
“我的命也不好,我是自己把自己逼著長大的,就在今天,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人活著必定有存在的意義,哪怕前方再黑暗,只要你能看見,那就是路,就算看不見,那也要摸索著走下去。”
楊念輕笑起來:“所以,看在我第一次安慰別人的份上,打起精神來,好么?”
說著,她低頭向樊云臉上看去。
不過,樊云依舊一動不動。
楊念不忿地說道:“我不太會勸人,但好歹這是我第一次好嘛,你……”
她本想用作這種嗔怪的方式來讓樊云回應,卻發現樊云的臉上似乎有如蠕蟲般的黑紋浮現!
楊念心中一驚,仔細看去時,發現樊云不知何時已經緊閉雙眼,神色痛苦,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楊念連忙掃了一眼樊云的體內情況?,發現并無任何走火入魔的跡象后,臉色更為凝重,在再度確認了樊云身體無礙且聽不到她任何話語后,她不由得驚呼道:“是心魔!”
這下她再也顧不上別的事情了,開始運轉修為,準備融合意念,想辦法把呼喚傳入樊云的心神,但她嘗試了片刻后發現樊云的心神如同銅墻鐵壁,完全無法打破!
這讓楊念頓時黃慌亂起來,她站起身心念急轉,但還未待她有何注意,整個葬劍山忽然傳來了強烈的震動!
轟隆隆!!
巨大的聲響傳來,大地開始劇烈顫抖,而楊念與樊云腳下的地面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縫!
危急時刻,楊念一把抱住樊云,也顧不上什么男女之別,就要展開身形逃走!
但就在這時,一股極強的吸力從地底傳來,讓楊念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地徑直朝著下方墜去!等到她反應過來想要抵抗時,已經來不及!
而且這吸力太強,饒是她盡了全力也沒有半點作用!
于是楊念只好緊緊抱住樊云,護住兩人的身體,很快消失在了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