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
這兩個字在樊云心神之間不停回蕩,這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殘酷世界內掙扎而起的人們,向著天邊遙不可及的登天之梯拼命趕去,哪怕一路上刀山火海,哪怕身邊的人不斷倒下,也始終有一部分人執著不停,就算遍體鱗傷,也都忍著劇痛前去。
他們的祖先,他們的前輩,拋頭顱灑熱血,鋪墊下了一條由尸體堆疊成的坦蕩大道,目露期望地看著后人不斷踏過,向前邁去。
淚水,汗水,血水混雜在一起,匯聚成一條奔騰地血河,不斷提醒著那些堅持不住的人們,生命不息,絕不停止。
依稀間,樊云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看到了……在前方倒下的一個個蒼老身影。
倒下時,他們口中還不忘喃喃著:“復興……”
“現在,告訴我,你可愿意……成為我族的傳承之子,傳承我族的丹道,并承諾此生將其作為使命,永遠奮斗下去!”
周大師注視著他,就像注視著自己晚輩,有著濃濃的殷切希望,也有著一絲擔憂,或許還有一絲緊張,但這最終都化為了一片平靜。
這一刻,樊云沉默了。
周大師沒有說話,他相信樊云,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品行,正是因為這樣,他不愿看到樊云的接受是違心的。
這是一個光榮的使命,同時需難以想象的付出,承受旁人無法承受的壓力,對一個少年來說,是一件大事,是一件很難輕易決定的大事,更是一件足以改變命運的大事。
兩人都明白這一點,所以誰也沒有開口,周大師在等樊云的決擇,而樊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傳承……多么誘人的條件,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大多數人心動。沒有什么比一個古丹一族的傳承更能讓一個丹師心動的了,尤其是,這個族群曾經還出現過一個煉出了神丹的先祖,他的傳承的吸引力,更是無以復加。
可樊云不得不猶豫,周大師對的態度他都看在眼里,從其將他帶到這宗祠,就說明周大師已經完全認可了樊云的身份,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樊云的身份,他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已經太久了……
樊云從周大師的話中得知了許多秘密,這是丹清殿真正的秘密,周大師沒有絲毫避諱,全部告訴了樊云。
古丹族,第九大部遺沉部,丹紋石碑,神丹之鐘……或許還要加上樊云在迷霧碑里看到的遺沉鼎。這些,足以看出這個古丹一族的底蘊,無論從哪看,這都對樊云沒有半點壞處。
他只需要一個點頭,而后立下誓言,便可成為唯一的傳承之子,獲得所有。
但……他不能。
樊云想了很久,終于長長地出了口氣,既沒有答應,也沒有說不,他看著祠堂內一個個名字,就像看著古丹族遺沉部的各位先祖,緩緩說道:
“我九歲那年,家族被屠,父母身亡,全城修士死于非命,而我在服下一顆半死丹后,僥幸被一個老人救下,此人自稱百老醫,他治好了我的身體,教我學識藥草,傳我煉藥本事,他是我師父。”
“后來,他走了,我帶著他的傳承,去了一個煉丹宗門。在那里,我開始修行,也開始學習煉丹之法,煉藥煉丹本是同源,我進步很快,可不幸再次發生,宗門毀滅,我流浪天下,自己修行。”
“那時,有一個老者,他將全部心血交予我,讓我帶著他的道,去走出自己的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不負囑托,替他走上丹道巔峰。”
“我瘋狂的修煉,瘋狂的煉丹煉藥,想要完成我師父的愿望,想要報答宗門的恩情。我游歷天下,去了很遠的地方,并且為了這兩個承諾一直努力。”
“后來,因為一次意外,我來到了這里,加入了寒靈宮,來到了丹清殿。在王長老的無私幫助下,我獲得了草木碑的認可,得到了草木經,僥幸引動了丹鐘之鳴,這時又有一個前輩肯傾盡全力助我傳承一族丹道,只望能夠再現昔日輝煌。”
樊云平靜地說著。
“我知道,自己是第一個引動丹鐘的弟子,也是第一個獲得草木經的弟子,無疑是遺沉部最好的選擇。我被希望去做一個真正肯為古丹族復興而拼搏一生的弟子,在我的身上,有遺沉部要的希望。”
“可惜這一點,我做不到。”樊云看向周大師,“且不說晚輩修為低微,尚且年輕,就算滿足一切您的要求,我也無法答應。”
“這是為何!?”周大師凝聲問道,他并未因為樊云的話而立刻失望,反而更有一種踏實放心的感覺。
“晚輩的身份,想必前輩早已調查,不管前輩在意與否,首先晚輩要說的,是晚輩必定無法在此久留,而古丹一族的根就在天山,一族根本輕易不可動搖,這是其一。”
“其二,晚輩身上已經肩負了兩位前輩的重托,也算他們的傳承弟子,這并非妄自菲薄覺得自己無法勝任,只是覺得晚輩還未完成這兩件事,若再隨意承諾前輩,實在不妥。”
“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樊云看著周大師,“晚輩雖說僥幸之下獲得草木經,引動丹鐘,尚且算得上前無古人,但這并非代表后無來者,我相信不論是秦師弟,還是大師姐,亦或是這么多丹清殿弟子,日后未必不能完成這些事情,晚輩是第一,卻不是唯一。”
樊云似乎輕松了許多,微笑著說道:“前輩想必也明白,一族復興并非一兩人可以完成,而是需要全部族民的共同團結,凝聚起來迎難而上,方有可能。晚輩只是一個引子,不是其中關鍵,或許前輩真正應該思考的是,如何讓晚輩這種引子的存在變得更多一些,讓所以愿意為復興事業奮斗的弟子凝聚成為中流砥柱,希望和現實齊頭并進,如此才是正道。”
樊云說完,便不再開口了,他并非事先想好這些話語,而是在決定拒絕之后,一邊解釋一邊思索而出。
他自己倒沒什么感覺,但此刻的周大師,卻是在喃喃許久之后,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猛地站起,自語道:“說得不錯!一族的復興不該只將責任降于一人,我確實太過心切了!”
他霍然轉頭,看向樊云:“多虧了你提醒!沒想到我這把年紀,竟然讓一個小輩教導了一番!”
“不敢不敢!”樊云連忙說道。
但周大師突然神色無比莊重,對著樊云竟是雙手抱拳,躬身行禮起來,一邊說道:“多謝!”
“哎!前輩萬不可如此!這可讓晚輩如何承受得起!”樊云立刻扶住周大師拜下的雙手,說道:“前輩日夜操勞,難免陷入迷茫,晚輩只不過將自己的見解說出來罷了,若是真能幫助到前輩,那是晚輩的榮幸!”
周大師緩緩起身,眼睛盯著樊云,他越是看越是覺得滿意,他更是覺得眼前這個少年,還真是傳承之子的不二人選,只不過樊云已經算是拒絕,而且也給了最好的建議,讓他有種撥開云霧見青天的感覺,此時再去相邀,自然不太合適。
“唉……”周大師暗嘆一聲,心道只得從長計議了,然后恢復精神,說道:“小友可對我古丹族遺沉部有興趣?”
見此,樊云也松了口氣,說道:“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