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呆呆地看著遠處矗立的石碑，心神極不平靜。

“就連我臨摹成功的那一部分，也完全記不起來！”樊云喃喃說道，許久之后，緩緩恢復平靜，眼底的疑惑仍未散去，但此刻他已經不得不離開了。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徑自走向傳送陣的時候，有兩個弟子在遠處注意到了這一幕。

“……看著啊，我數三聲，他必定回頭！”一名弟子笑著說道。

“三……”

“二……”

“一！”

就在他聲音落下時，樊云的腳步恰好踏入傳送陣，似乎是極為不甘地樣子，霍然回頭看向身后，那邊界之處的巨大石碑。

隨后，光芒斂去，樊云身影消失不見。

“哈哈！果然！”先前說話的弟子似乎發現了什么極為有趣的事情，大笑起來。

這時他身前的另一名弟子忍不住問道：“師兄……每個去參悟迷霧碑的人，都會如此么？”

“咳咳……”先前那名弟子輕咳兩聲，說道：“憑我在此數年來的經驗，每一個第一次參悟迷霧碑的人，都會經歷好奇、入神、期待、疑惑、震驚、茫然和不甘這幾個過程，這可是我總結出來的經驗，我且問你，方才我預測的所有事情可曾出錯？”

另一名弟子想了想，在記憶中，似乎這名師兄每一次說出那弟子會露出的表情和時機都沒有出現半點差錯的樣子，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的確如此！”

“這就對了！”那名弟子得意地笑了笑，而后說道：“這迷霧碑啊，還是不要輕易去嘗試！外宗的人，除了丹清殿那名被稱為妖孽的師弟，至今還未聽說有人有丁點收獲呢！”

“不會吧��？”另一名弟子有些驚訝說道。

“你才入門，好多事情不知道很正常，總之聽我的，好好煉丹，先去參悟草木碑吧，對新人來說，那才是最合適的！”

“嗯！”另一名弟子深以為然地答應道。不過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兄，你說方才那位……會接著去參悟迷霧碑么？”

“會的！這迷霧碑啊，一旦嘗試，便會無法自拔……下次他一定會再來的！”他頗有些感慨地說著，搖了搖頭，隨即走遠了。

“說不定他也能有所收獲呢！”剩下的那名弟子心中自語著，然后也退到一邊煉丹去了。

…………

…………

“那塊石碑……似乎很特殊的樣子！”樊云回到洞府后，靜靜冥想了片刻，仍舊無法回想起分毫丹紋，不得不放棄。

不過他并未氣餒，而是對這個發現感到更為好奇，他初次進入丹場本就是嘗試，而此次嘗試讓他心中的期待越來越深。

三日后，樊云再次出發了。

沒有任何意外，這里空空如也，別無一人，當他盤坐下的時候，已是忘我。

心中的白紙依舊，樊云沒有糾結自己為何無法記住這些陌生的丹紋，他仍然慢慢地臨摹著，偶爾揮手將錯誤連同成功一同抹去，重頭再來。

直到懷中的令牌再次異動，他才悠悠醒來。感受到腦海中的丹紋飛速消失，他沒有任何遺憾，心中已然不起波瀾，只記得此次他臨摹下了近半丹紋，已經滿足。

他甚至沒有再次回頭去看一眼這塊石碑，就這樣不疾不徐地離開了丹場。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和離去，就算注意到也不會在意，除了那個預測他再次來此的弟子，眼神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閃過之外，一切如常。

不久后，樊云又來了……

這一次，他臨摹了全部。

直到最后一筆都完完全全不差一絲一毫的時候，樊云心神依舊平靜。對他來說，做到這一點是基本的，雖然失敗了那么多次，但他性子里的安穩和堅韌在這一刻沒有讓他有多少挫敗，同樣的在成功之后，也沒有太多的興奮。

參悟石碑，這只是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樊云沒有仔細計劃過，他完全是憑借自己的直覺，此刻緩緩閉上眼，不再去看丹紋。

心中的臨摹痕跡再次飛快地消散起來，樊云沒有意外，看著一筆一劃變得無比陌生，最后變為空白之時，他……睜開了眼睛。

就像第一次看向這塊石碑一樣，他以最初的平靜和陌生，一眼看去。

沒有刻意揣測這些丹紋古怪奇異的弧度和充滿深意的痕跡，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如他修煉一般，自然而然地進行著，慢慢地，眼前的景象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大變，他似乎看到了一團充滿迷霧的世界，依稀間，還有一道奇妙的聲音回響。

這道聲音忽近忽遠，聽不真切，眼前的迷霧也一直無法看透，但這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內心似乎有什么東西被觸動，帶著一絲好奇和悸動，意識就這樣隨著這道飄渺的聲音游蕩起來。

他沒有刻意維持，但心底仍有一絲神念保留，此刻的狀態猶如半夢半醒，神游一般過去了許久，不知不覺間，聲音漸漸大了，似乎就在耳邊一樣。

樊云凝神聽去。

聲如清泉流響，亦如鳥雀獨唱，高亢低沉不斷交錯，也不知過了多久，慢慢變成了一道如新生兒一樣的啼哭，它昭示著一個生命的降臨，讓樊云心生愛憐和希望，接著歡快的曲調傳來，宛如一孩童一般灑脫快樂，勾起了樊云心中不算久遠的美好回憶。

正當樊云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之時，忽然，聲音變得如金戈鐵馬般緊湊激昂，刀槍交錯，劍鳴不斷，光是聲音就讓樊云感到胸口發悶，心跳加快，腦海中浮現出紫丹宗覆滅，天鬼城激戰，以及紫天秘境里的生死時刻。

不知不覺間，樊云已經汗如雨下，過往的一幕幕極為真實的浮現在眼前，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神，體內的修為不自覺地運轉起來，眼看著就要散發而出，抑制不住的時候，一陣悲涼之意回蕩而起。

曲調再變，婉轉凄涼，聲如斷腸，催人淚下，一絲絲惆悵從樊云心中升起，而后迅速化為一股濃濃的悲傷思念，流轉心間。

“若清……”樊云似乎看到一個青綠身影，那嫻靜的面容幾乎近在眼前，水霧布滿的眸子中露出極為真切的相思，但樊云還未來記得仔細凝望，這個身影便倏然遠去，而后一個個數息的面孔再度一一浮現，那是他的舊友們。

樊云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正在參悟石碑，也忘記了這一切其實都是幻想，哪怕這時考驗，他也不愿去理會，只要能讓他再多看幾眼，就已滿足。

最后，曲調來到了尾聲，樊云看到劍長歌、李云峰還有百老醫微笑面容，他們無一不是投以充滿希冀的堅定眼神，似乎在提醒他，莫要忘了修煉初心，莫要停滯不前。

樊云擦去偷偷掉落的一滴淚珠，當曲調落下的一刻，樊云也恢復了平靜。

他本以為自己沒有抵抗這曲調帶來的幻境，便已是類似考驗失敗的結果，正欲結束此次參悟，突然眼前迷霧一陣倒卷而去，周圍的一切迅速消失，而后……在這片世界中，一尊巨大的漆黑大鼎浮現，在樊云投以目光的剎那，徐徐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