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子彈打在了陳朗面前的石頭上。
AK47的威力很大,大到足以將一塊堅硬的石頭直接崩碎的地步。
一些碎石打在了陳朗的臉上,有那么一塊尖銳帶菱角的,還劃傷了陳朗的臉,留下了一道淺顯的血痕。
若是稍微偏一點點,估計就直接把陳朗的眼珠子給劃破了。
“A隊按照原計劃進行,從正面突破,C隊改變計劃,撤回來,由D隊補上……”
耳麥中傳來幾近咆哮的呼喊聲,陳朗有些茫然的看了眼四周,隨后又低頭看了眼自己。
很熟悉的一身裝備,防彈衣、彈夾、手榴彈、頭盔和特制的迷彩戰斗服。手上的這把沖鋒槍,如果陳朗沒有記錯的話,就在幾分鐘前還在隊長的手里。
只不過,就在剛剛,隊長被一顆流彈擊中了肚子,子彈直接打穿了隊長的胃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沒了呼吸。
“陳朗!陳朗!你TM發什么呆呢,被嚇傻了啊?跟著我,跟著我啊!在戰場上發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被人握住肩膀大力的搖晃,以及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陳朗有些迫不及待的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以前的老班長。
那個左邊臉上有一道刀疤的老班長,他經常跟大家吹噓,說他臉上那道刀疤是以前見義勇為的時候,一個人面對六七個小混混,不小心被劃傷的。
實際上他臉上的那道刀疤,是他小時候上初中,跟同學打架被人一刀劃在了臉上留下來的傷疤。
這個說話帶著一股河南方言的老班長。
陳朗記得很清楚,老班長帶了他一年半的時間,基本上可以說是從進入特種兵開始,他便一直是陳朗的班長。
環顧四周,如果陳朗沒有記錯的話,這里是MD,營長接到命令,帶隊來這里消滅一股恐.怖分子。
這一戰,打的很慘烈。
遭到了頑強的抵抗,而且對方的裝備非常的好,就單單是陳朗這一隊四十多人,打到最后結束的時候只剩下了不到六人。
而且,陳朗這一隊負責的還是第四波攻擊。
‘有點意思啊……’
陳朗伸手從老班長褲兜里摸出一包香煙,一顆子彈打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陳朗卻似乎沒有聽到一般,很是淡定的從兜里拿出火機點上。
在這槍林彈雨之中噴云吐霧。
‘陣法是真的玄妙,竟然可以把幻境做的如此真實,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接下來,應該就會讓我看到這一戰的慘烈了。然后呢?激起我的殺意?’
“陳朗,你在搞什么鬼?這個時候你抽煙!??”老班長難以置信的看著抽煙的陳朗,很是憤怒的吼道。
“老班長,一會兒你會被一顆炮彈炸死,炸的只剩下一條腿。”
“我們最后打掃戰場的時候,如果不是你那條腿上海裹著迷彩服,我們甚至都分辨不出那是條腿還是一塊焦木。”
“一會兒,老陜北就死在了我懷里,他被一顆子彈打中了腰,臨死的時候還給了我一封遺書讓我寄給他媳婦。”
“大黑那家伙死的最慘,被地雷炸飛了出去,血肉模糊,除了鋼盔之外,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肉是完整的。”
“媒婆他的運氣很好,被一顆子彈打中了肩膀,大家都以為他要死了,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命大,活了下來,只是,那條胳膊也算是廢掉了。”
“他因此退役回家了,你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嗎?他現在小日子過得很好,在老家開了個賣水果的店,上次找他喝酒的時候,他還跟我吹噓說一天能掙八百多。”
“……”
老班長、大黑、老陜北、媒婆……
說著說著,陳朗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老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句話還有下半句:只是未到傷心處。
打掃戰場結束之后,陳朗記得很清楚,自己看著被俘的十幾個敵人,險些失控開槍將他們全部打死。
戰爭是慘烈的,慘烈到讓人每次想起便會無法呼吸,慘烈到讓人每次想起,都會殺意不止。
“如果是幾年前的我,讓我看到這些,恐怕我已經失去理智了。”看著老班長在自己面前緩緩消失,看著那些被俘之后依然叫囂不斷的敵人緩緩消失,陳朗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話說得很漂亮。
但實際上也只有陳朗自己知道,自己確實是險些失控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保守著內心的清明,一直在心里非常確認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這一切都是幻覺,它就是想要激發你的殺意,讓你失去理智。
極有可能,陳朗現在就已經失去理智了。
別的,陳朗不知道,但唯有一點,陳朗是最清楚的,如果自己一旦開槍殺人,這個陣法絕對有一千萬種辦法讓自己一直殺下去。
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不管有什么血海深仇,沒有上級長官的命令,陳朗都不可能開槍殺人。
六年前如此,六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
這是讓陳朗一直保持冷靜的第一個原因,而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陳朗早就知道這是陣法,雖然在過程當中的確憤怒不已,的確不止一次的動過殺念,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因為沒有什么意義。
這是幻覺,就算陳朗一怒之下將那些人全部殺死,也只是幻覺而已,就算陳朗趕在自己的那些戰友死之前將他們全部救下來,那也只是幻覺而已。
改變不了任何現實生活。
那些死去的戰友不可能復活,老班長的墳里面依然只有一條腿,那個被地雷炸的血肉模糊的大黑,也不可能在活過來傻呵呵的笑了。
就在陳朗有些遺憾于剛才,在幻境中抽的那根煙沒有什么感覺時,陳朗突然進入了另一個畫面。
嘴邊的煙味還在,而眼前,卻已經變成了另一個讓陳朗無比熟悉的畫面。
當陳朗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時。
剛剛恢復平穩的呼吸瞬間快了兩拍,眼中更是充斥了幾根糾錯在一起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