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改成了病房,隨處可見復雜的儀器表和針孔輸液瓶。
老爺子鼻子里插著氧氣管,右手上掛著吊瓶,整個人幾乎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
在陳朗的記憶里,老爺子一輩子都是鐵骨錚錚,走路都是虎虎生威,說話都讓人感覺震耳欲聾。
而現在,卻瘦的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爺爺。”拉過來一張椅子,陳朗坐在了病床前:“我回來了。”
昏迷的老爺子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雙目渾濁但卻依然看到了陳朗,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卻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終于回來了。
雖然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完整的唇語,但是陳朗知道老爺子想說的一定是這句話。
“爺爺,八年前您跟我說,離開才是最安全的選擇,當時我并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到了部隊的第一年,尤其是新兵的那幾個月,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明明有著好日子過不了,非要來這種地方來受罪,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有一次我記得最清楚了,過了新兵期后,我第一次跑五公里負重越野,當時累的啊,趴地上就直接起不來了。我是一邊哭一邊心里難受,我想不明白啊,爺爺為什么把我扔到這種地方來受罪。”
“后來我明白了,爺爺,您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陳朗長舒了一口氣,強忍住有點酸的鼻子。
這八年的時間,讓陳朗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便是在你最委屈最無助的時候,也不要跟你的敵人講道理。
因為他們不會聽的,除非你有強大的后盾支撐著你,不然沒有人會聽你的哭訴和委屈。
如果八年前沒有離開陳家沒有離開京城,便會有無數人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不被人算計,無時無刻不被人利用。
“可是,我卻明白晚了,甚至就在小姑在L市找到我的時候,我心里還是有那么一個疙瘩,直到我坐上飛機,回到大院的門口時,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我太幼稚了而已。”
“爺爺,對不起,我恨了您那么多年……”
小聲說出這句話,陳朗終于再也忍不住,眼淚涌出了眼眶。
陳朗曾經幻想過,這只不過是一場惡作劇,是爺爺和小姑商量好的一場惡作劇。
“如果我能早明白一點,早一點,哪怕早一年,我就能回到您的身邊……”
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明白,這種和至親之人的生死離別,眼睜睜看著老人的生命走到盡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夾雜著悔恨和無助的感覺,是有多么的難受。
“阿朗……”
就在陳朗低頭痛哭時,忽然聽到病床上老爺子微弱的聲音,陳朗驚喜的抬頭,看到老爺子虛弱的微張著嘴巴。
“爺爺,您想說什么?別用力,您慢慢說,您慢慢說!”看到旁邊儀器表上顯示老爺子的心跳在加快,陳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掛著吊瓶的右手,食指輕輕顫抖著抬了起來。
“什么?爺爺您想說什么?”陳朗有些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將耳朵湊近一點也聽不到說了些什么。
陳朗忽然想到了什么,順著老爺子伸手指的方向看去。
攝像頭!
“我明白了爺爺。”說著,陳朗從兜里拿出一個看起來像是紐扣的東西,對著四角的攝像頭挨個按了一下。
“爺爺,您想告訴我什么?”做完這一切,陳朗屏住呼吸,生怕漏聽了任何一個字。
老爺子那渾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原本蒼白無血色的臉頰上似乎也多了幾分血色,左手顫顫巍巍的抬起,將一張紙條放在了陳朗手中。
“如果以后……到了他,告訴他,我……”
將這段并不完整的話講完,老人長舒了一口氣。
一分鐘前,看到老爺子眼中多了幾分神采,臉上升起了幾分血色,陳朗還以為老爺子的身體有了好轉。
然而,老爺子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像是熟睡進入了夢鄉一樣,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爺爺……”陳朗的腦袋嗡的一下炸了,八年來所有的一切全部拋置于腦后。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陳朗已然哭成了淚人。
……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攝像頭怎么花屏了!”陳竹看著屏幕上四個攝像頭全部花屏,頓時間氣的暴跳如雷。
“二哥,你別激動,可能就是儀器壞了,沒事,沒事,一切還在咱們的掌控之中。”說完,陳塘指了指旁邊的一臺儀器表,上面顯示病床上的那位老人,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不,不對!那個老東西肯定是藏了什么,臨死前把那東西給了陳朗?”陳竹雙眼猛地睜開,快步走出監控室準備上樓:“攝像頭肯定是陳朗搗的鬼,他到底拿到了什么東西?今天絕對不能讓他離開這里!”
“二哥!二哥!你先別激動,別激動!”見陳竹已然失了分寸,陳塘伸手把他拉了回來:“他還能給陳朗什么東西?陳家現在還有什么東西在他手里?不用擔心,就算真的給了他什么,又能怎樣?二哥,你想想?”
這八年的時間,陳竹能一步步走上陳家家主的位置,以他的腦子當然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就算真的給了陳朗什么東西,又能怎么樣?以病床那么狹小的地方,最多就是藏一張銀行卡,幾百萬?幾千萬?就算是幾個億又能怎么樣?
錢,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就算再多對他們來說也只不過是一串數字而已。
而且,如果他現在就上樓的話,反而會暴漏了他們的計劃。
“對,你說得對,現在陳朗就是咱們砧板上的一塊肉。”冷靜下來的陳竹,臉上露出了陰狠狡詐的笑容。
陳塘樂呵呵的一笑,伸手朝這客廳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二哥,那咱們就安穩的坐在客廳等著嘍?”
“對!等著!”陳竹哈哈一笑,率先走出了監控室:“晚上去我那里,嘗嘗我那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那瓶女兒紅?那可有些年頭了,二哥,你這么一說,我都已經有點按耐不住了啊!”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