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英一聽,忙沖出去,對著外頭吼著:“沒事瞎叨叨!要遭報應的!你家才死人了!積點德吧,別再叨叨叨!”
沈玉英還打算傍晚的時候去趟李家。
不為別的,就是把李超昨天送來的三千塊錢還給他。
清禾在城里學校待遇這么好,根本用不上這個錢,這個錢也不是小數目,必須還給人家。
昨天他們才剛見過面,李超怎么可能死了?
這不是咒人嗎?
沈玉英一聽,不干了,饒是平日里再老實巴交的一個人,也替李超打抱不平:“可不許瞎說!”
“李超死啦!”
“李家那小子上吊死了!”
“李超真的死了,死啦!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啊!”
可是,外頭不僅僅是一個這么喊著,兩個、三個……一個個全都這么喊起來!
沈玉英嚇得腿一抖!
白灼也想去看看,但是教室里還有那么多學生在等著他呢,而村里的事情,自有村長他們做主。
他看了眼昭禾:“你在家里守著你奶奶,我回學校去一下。”
萬一村里真有歹徒,他必須趕緊回去保護學生。
而昭禾的本事他知道,她可以自保,也可以保護沈玉英。
昭禾連連點頭:“白老師,您快去吧!”
白灼離開后,昭禾把沈玉英扶到房間里,給她倒了一杯花茶:“阿奶,您喝著。”
沈玉英端著杯子的手都在輕顫,整個人蒙上一層陰霾:“昭禾啊,昭禾啊,超兒是個好人啊,他是個好人啊,阿奶不信他出事,你去看看,你去看看!”
昭禾心里也著急:“但是,阿奶,萬一村里有兇手,我一走,你怎么辦?”
沈玉英已經被刺激的雙腿發軟。
她實在走不了路,也不能親眼去看看,她年紀大了,躺在床上,難受地直哼哼:“我沒事,誰會打我一個老婆子的主意啊,你快去看看超兒,快去看看!”
昭禾唯有去了。
當她臨近李家的時候,卻聽見有人撕心裂肺地哭著,還聽見不少人議論的聲音——
“他爸就是慘死的,他怎么也……”
“這一家子是不是惹了太歲了?要不然請個神婆過來看看?”
“這讓一家子孤兒寡母怎么活啊!”
昭禾越聽越覺得,該是李超出事了。
她加快了腳程,懷著忐忑的心情進了李家的院子,撥開了圍堵在李超屋門前的鄉親們,一眼就看見李超的尸體躺在地上!
昭禾的瞳孔顫了一下:“超哥!”
村長看見了昭禾,趕緊大步走過來:“好孩子,快回家去!你還不夠12歲,看見這個不吉利!”
山里人有個說法,小娃娃一定要過了12歲,肩膀上的三把火才旺盛,邪祟才不好近身。
昭禾的眼淚掉下來:“村長,超哥這是怎么回事?”
“人沒了!”村長嘆了口氣,小聲道:“中午的時候,超兒他媳婦從娘家回來做飯,一進門就看見超兒懸在房梁上,沒了!”
村長現在特別看重昭禾,因為昭禾的姐姐清禾考上了大學,讓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這么揚眉吐氣過!
而白老師也說了,昭禾比清禾還聰明,未來成就勢必超過清禾,這更讓他對昭禾憐惜了幾分。望著昭禾臉上掛著的淚珠,他柔聲又勸:“好孩子,知道你跟李家關系好,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啊。你先回去,天氣熱,喪事肯定辦的早,等出殯的時候你再來送超兒最后一
程吧!”
昭禾心里難受極了,眼淚止不住地流:“村長,超哥是自殺的?”
村長看了眼屋里頭,再小聲回復昭禾:“那肯定是自殺的呀!院子里平平靜靜的,屋子里也是干干凈凈的,唯獨一個人吊死在房梁上,不會再有別的可能!”
昭禾一把抓住了村長的袖子:“村長,萬一呢?萬一真的……”“不會有別的可能!就是自殺的!”李超的鄰居張家大娘道:“昭禾啊,李家可是有狗的,他們家狗特別兇,見了生人就叫喚,我們就在隔壁院子里住著,可是一晚上都沒聽
見狗叫啊!”
村長也道:“是啊,要是真有歹人,那院里院外、還有狗,不可能這么安生啊!”
昭禾淚眼婆娑,愣愣的模樣挺可憐。
可是她再難受,也比不上屋子里,哭倒在李超身邊的老母親跟媳婦難受啊!
李家大娘眼看著就要哭死去,掄起拳頭不停地砸著地面,砸的手上全是血,邊哭邊喊著李超的乳名。
而李超的媳婦更是趴在李超的身上,死死抱住他,說什么都不撒手。
昭禾捂著嘴巴,悲傷地望著這一幕。
外頭,鎮上派出所來了兩輛車。
幾名警察下了車,立即有人疏散了群眾,村長也陪同警方進了屋子里查看現場與尸體。
昭禾跟鄉親們一起等在院子里。
她望著李家那條大狗,長得確實很兇,可是今天卻病懨懨地趴在窩里,一點精神都沒有。
昭禾小心翼翼上前,細細觀察那狗,發現那狗沒有什么攻擊性,任由她靠近。
而且,她看見狗的鼻頭干巴巴的,好像要裂開了。
這種畜生,鼻子一旦干了,就是病了!
昭禾瞇了瞇眼,開始大量狗窩周圍,包括大狗吃飯、喝水的盆子。
原以為警方會在里頭待很長時間,再細細詢問鄉親們錄些口供。
誰知,他們才來了二十多分鐘,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昭禾撥開人群往前走,就見村長跟警方握手:“辛苦你們了,一百多里地,還辛苦開車趕過來,不容易啊,要不要留下再喝杯茶?”
那位警員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回鎮上還有事。天氣熱,抓緊時間辦后事吧,可別鬧出疫情來!”
大山里沒有火葬場,就是六十多公里外的鎮子上也沒有火葬場。
鎮上的人都是死后預定墓園的墓地,再送去市里火化的。
大山里的人死了,都是土葬,警方也知道,政府也知道,但是實在是山高路遠管不了。
村長連連點頭:“是是是!我們爭取今天、最遲明天,一定讓死者入土為安!”
眼看著警方就要走了,昭禾連忙沖上前,大喊著:“這件案子疑點重重,你們怎么能這么草率呢?怎么就這樣定了是自殺,就不管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昭禾的身上。
有的年輕的警員不服氣,直接就道:“哪里疑點重重了?小丫頭片子,不要挑事鬧事!”
昭禾無語道:“你們自己查不出來,我可以幫你們!但是你們這樣置之不理、武斷定案,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區別?”
其中一個警員,認出了她:“你……你是不是之前給李超父親摸骨的丫頭?什么禾來著?”
其實李超父親這件事,是昭禾的功勞。
但是昭禾年紀尚小,清禾說,為了保護妹妹,就主動把這個功勞攬在自己身上了。
她千叮嚀萬囑咐,讓昭禾千萬不要說漏了嘴,不然村里人該把她當怪物了。
可是,當時早一步離開的鎮子上的警察同志們,卻是知道的,當時摸骨的是昭禾,而不是清禾。
案子年年有,但是昭禾這樣的小丫頭卻是不多見。
所以警察同志們一直把昭禾記在心里,印象特別深刻。
一時間,鄉親們紛紛詫異地看著昭禾,而警方則猶豫地望著昭禾。
村長面上隱隱有些不悅,上前輕聲道:“昭禾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人是不能復生……你一個小娃娃,還是不要搗亂了。”
昭禾不理會村長,盯著剛才質疑她的那位年輕警員,目光越來越犀利,一步一步逼近了。
那位警員不由緊張起來。
而昭禾一字一句地質問他:“你們判定超哥是自殺,那我想問,你們剛才勘察現場,是否發現了遺書?
尸體的體位、姿態,還有吊死的位置,你們可有詢問過家人?
尸身有沒有明顯的窒息而亡的特征,比如過早出現的尸斑以及尸體如今的溫度、皮膚的松弛狀態又如何?
尸體身上可還有其他傷痕?指甲可有查過?頭發可有查過?
上吊的那根繩子,是什么材質、打結的方式是什么?繩子是否屬于李家、打結的方式是否是超哥熟悉或者慣用的手法?
家里的狗昨晚沒叫,為什么不去查查狗為什么不叫?是不是被人提前下了藥所以暈過去了,或者生了病?
院子里房間里干干凈凈沒有斗毆掙扎的痕跡,為什么不想想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這么多疑點,你們竟然只走個形式!”
昭禾說完這些,剛好定定地站在警方們的面前!
一院子的人,全都不說話!
警方們一個個面色難堪,甚至有些緊張。
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個六歲的小娃娃,瞧著弱不禁風,卻思維如此周密,層層遞進,氣場全開!
昭禾冷笑:“你們什么都不查,就來走個過場,就急著回去,難道你們是兇手的幫兇,就怕徹查之后反而暴露了你們想要保護的人?”“胡說八道!”那位年輕的警員道:“我們跟這里的人根本不認識,哪里來的兇手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