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這么著吧！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一會在家里吃飯吧！我給你露兩手。你的房間給你收拾好了，或者你去和少威擠一擠也可以，看你自己的意思。”肖先生也拿著眼鏡上樓了。

陳柯和肖媽媽兩個人在詭異的寂靜中坐了一會，陳柯只好一口接一口的吃果盤里的水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肖媽媽見肖少威不在也沒了表演慈愛的性質，手里一下一下的順著靠枕上的流蘇。

“太太，中午想吃什么我們準備一下。”一個小保姆打破了平靜，她低著頭站在肖媽媽的面前。

此時在陳柯的眼里她不亞于揮著翅膀的小天使，終于來了一個能救自己于水火中的人了，不靠譜的肖少威就顧著自己，他兩手一甩就瀟灑的走了，搞的自己的處境如此尷尬。

“我車里有菜，你看看能做什么，來來來！”陳柯的聲音因為興奮都打著顫，他伸手去拉小保姆的胳膊，嚇得她往后退了兩步。

“你和陳柯去看看他帶了什么菜，中午隨便做點什么都可以，你們安排吧，先生要給小柯做雞翅，你記得喊他。”肖媽媽溫柔的安撫了小保姆一下，示意她跟著陳柯走。

“我哪有這么嚇人啊！”陳柯小聲嘀咕著和小保姆一起去準備午飯了，肖媽媽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和肖少威相似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她是不喜歡肖先生，連帶著也不喜歡肖少威，可是已經過了這么多年，再多的不甘心不情愿都變成了淡然，甚至還有對肖先生的依賴。

孩子畢竟是母親的心頭肉，沒有哪一位母親能夠在面對自己的孩子時無動于衷，她也曾經在深夜對著肖少威的照片泣不成聲，可是每當肖少威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對肖先生的怨氣就會變成自己傷害他的理由。

在拒絕了肖少威對自己的示好以后，她會產生一種報復成功的快樂，之后又會被孩子眼里的痛苦感到愧疚，就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中，她和肖少威的隔閡越來越大。

就像剛才一樣，肖少威對她的態度越平淡，對她和陳柯表達友好的反應越微弱她就越想刺激肖少威，從而來證明肖少威心里是有他這個母親的。

人總是這樣，把糖果撒給陌生人，把傷害留給自己最親近的人。明明是很簡單很容易就能解決的問題，非要隱忍不說，用互相傷害來驗證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在不斷地拉扯中，心與心的距離越來越遠。

肖少威回到房間以后衣服都沒換就將自己沉甸甸的扔到床上，柔軟的床單蹭著他的臉頰，像是親人的愛撫。

大概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肖少威格外的脆弱。他很希望自己的媽媽能夠像對陳柯一樣，問他什么時候回家，都去哪里玩兒了些什么，哪怕是訓斥也好，可惜，什么都沒有。

在肖少威的記憶中，媽媽僅有一次對他表達了善意，這唯一的一次，讓他這么多年依舊對親情存在著幻想。

“睡吧！睡醒了病就會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去踢足球放風箏騎車，還能去野炊！”肖少威閉上眼睛，記憶中的肖媽媽對他說的話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

那一年，肖少威六歲。

在和同學們在足球場上瘋跑了一下午之后，他用冷水沖了一個澡，還覺得不過癮又吃了一個大桶的冰淇淋。

晚飯的時候他蔫蔫的趴在餐桌上，滾燙的臉頰貼著微涼的桌面不肯動，小保姆的手在他的額頭上貼了一下就跑上樓拿來了體溫計。

燒的迷迷糊糊的肖少威傻笑著握住小保姆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戳了幾下并沒有覺得疼，這個舉動嚇壞了照顧他的人。

他趁著大家手忙腳亂的幫他找衣服要帶他去醫院的時候，溜進了媽媽的房間，他壯著膽子在媽媽的臉頰上戳了一下，摸到了兩行冰冷的眼淚。

媽媽轉過身來，眼睛很亮，可能是因為剛哭過的原因，嗓音沒有平時那么嚴肅，她看著自己床前明顯已經被燒糊涂了的兒子，眼淚又掉下來。

嚇的肖少威用手去接，嘴里喊著：“媽媽，不要哭，你不要哭，是不是我不乖惹你生氣了？以后我會聽話的，你別哭了！”

肖媽媽將小小的孩童摟進自己的懷里，手掌貼在他小小的脊背上，感覺悲傷快要將自己吞沒。

“乖孩子，乖孩子！”她喃喃道。

聽著自己媽媽哽咽的聲音，小肖少威覺得心里涌上了莫名的悲傷，媽媽從來不會這樣親密的抱著自己，悲傷之余更多的是委屈，不禁也放聲大哭起來。

“太太，該帶少爺去醫院了，他吃過藥以后還是不退燒……”保姆拿著肖少威的外套站在門口小聲說。

太太不喜歡小少爺是家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現在兩個人抱著哭成一團這種情況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還是帶少爺看病要緊吧！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肖媽媽看了一眼兒子緊握住自己衣襟的手，對保姆說。

“好，那我去幫您拿外套！”

肖少威因為肺炎在醫院住了一周，那是他和媽媽最快樂的一周。

病房的門上貼著花花綠綠的貼紙，每天都會有溫柔的護士小姐姐來幫他量體溫檢查身體，想玩什么玩具都可以，不用按時睡覺，最重要的是，媽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肖媽媽不是一個帶孩子的人，她沒有耐心給肖少威講故事也沒心情陪他玩玩具，但是只要她在床邊坐一會，肖少威都會覺得很幸福。

在他不想吃藥不愿意打針的時候，媽媽都會聲音輕柔的哄他，有時候還會像保姆阿姨一樣拍著他的背讓他入睡。

肖少威甚至覺得，生病也不錯。如果生病能夠獲得媽媽更多的關注，那他寧愿一直住在醫院里，連他最不喜歡的打針吃藥都變得甜蜜起來。

在那之后肖少威嘗試過各種方式讓自己生病，只不過媽媽再也沒有來到他的病床前陪他。

如果不是媽媽日歷上那個特殊的標記，肖少威甚至疑心，那個滿臉淚痕給自己擁抱，帶自己去醫院的媽媽只是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