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
慕容纖月從來沒有這般欣喜過,劫后余生的欣喜。
她片刻不敢耽擱,飛奔過去,用手,用劍,拼了命的挖地上厚厚的積雪。
雪很冷,但是她的手已經沒有了知覺,她只知道不停地挖著,她知道他還活著。
等到她的手被那冰雪凍得僵硬而且脆弱,又被那粗糲的積雪磨破,在那雪塊上沾染上點點的白,總算是將人刨了出來。
慕容纖月不知道自己刨了多久,在她心里,這片刻居然比一個世紀還要常。實際上應該不會很久吧,慕容素瑋說將綏靖綏遠送回大部隊便回來找她,以他的腳程,這一會兒還沒有回來呢。
祁西太守的尸體還在納蘭倦夜背上背著,已經被這嚴寒天氣凍得僵硬。慕容纖月只好將納蘭倦夜腰間將兩人捆綁在一起的繩子給解下來,將兩人一個一個的從雪窟中拖出來。
納蘭倦夜的四肢已經凍得有些僵硬,臉色也發(fā)白。
慕容纖月的手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也感覺不到他的鼻息。她便將自己的手腕湊過去,屏氣凝神的感受著,總算是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
慕容纖月送了一口氣,解下自己的狐裘給他裹上,輕輕呵氣,讓他的手和臉暖和過來。若是凍得輕一點,她可以給他按揉,免得將手腳凍壞,但是他如今凍得太厲害,她便不敢了,這種情況再揉的話會將肉揉爛的。
四周太冷,那一件狐裘雖然有她的體溫,也不過杯水車薪,實在沒有什么太明顯的效果,這一會兒又起了風,慕容纖月心中不免憂慮。
納蘭倦夜如今情況嚴峻,她是斷斷不可能在這里等著慕容素瑋過來了。
慕容纖月當機立斷,將祁西太守的尸體綁在自己的身上,將納蘭倦夜打橫抱起,尋找一處避風的地方。身上帶著兩個人,便是她的輕功再好,在雪面上留下的腳印也重了一些,一腳深一腳淺走的艱難。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慕容纖月居然在附近找到了找到了一個山洞。
山洞里以前大約是有一些水,長過一些草,由于見不到光,水有干了,如今干在了山洞中,成了干草。
找枯樹枝是不可能了,這些干草便成了可貴的燃料。
慕容纖月將這些草收集起來,點燃,給納蘭倦夜不遠不近的烤著。看著他的臉色逐漸緩和過來,肩膀上的傷口周圍血水凝成的冰也漸漸化開她才稍稍放心下來,將他的頭放在她的膝蓋上,半點都不帶馬虎的照看著。
只是枯草實在是有限,燃燒的又太快,不過一會兒便燃燒殆盡了。
慕容纖月摸了摸納蘭倦夜的胳膊,雖說比剛剛好了許多,沒有那么僵硬了,但是依舊是冰冷,沒有暖和過來。
她將自己裙擺稍撕下來一部分丟進火種燒了,剩下的部分勉強系了個結系住用來擋風,她有點后悔沒有穿一個衣擺大一點的裙子。
可是那一點布料便是再厚重也不過是讓那篝火旺了一下,然后便燒成了灰燼。
慕容纖月便有獎自己寬大的袖子撕下來一部分,丟進火種燒了,剩下的部分也依舊是勉強系了一個結。
可是遠遠不夠,如今天已經黑了,慕容素瑋肯定找不到他們,便要在這里熬過漫漫長夜,這點火遠遠不夠。
慕容纖月眼看著那火慢慢地熄滅了,好不容易有一些熱乎氣兒的山洞有幾乎在瞬間便涼了下來。
納蘭倦夜在昏迷中打了一個寒噤。
慕容纖月咬了咬嘴唇,將自己的腰帶扯下來。
被她扯得東缺一塊西少一塊的衣服前襟散開。
納蘭倦夜的衣服前襟也同樣被她解開。
沒有一點猶豫的,她上前抱住了他。冰冷的觸感讓她一個機靈,但是她沒有松開。這個時候,只有她是這個山洞中唯一的熱源了。
如今納蘭倦夜的后背有狐裘裹著,心口有她的體溫暖著,應當不會那么難熬了吧。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心里嘀咕:怎么這般病弱的樣子也那么好看呢。
她嘲笑自己,怎么在這個時候犯花癡呢。她覺得自己的頭沉沉的,努力搖了搖頭,使自己清醒一點。
只是她自己連日里奔波,又在冰天雪地里面凍了那么久,如今又抱著渾身冰冷的納蘭倦夜。等挨過了前半夜,慕容纖月便發(fā)起燒來,燒得滾燙,便像是被關進了蒸著包子的蒸籠。
慕容纖月燒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有一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強行睜開眼便會有生理眼淚留下來。
她頭腦昏沉的想,再燒一點也行,這樣就能多暖和他一陣了,然后便意識混沌地睡了過去。
等到她第二天驚醒,才發(fā)現自己出了滿身的汗。她摸了摸納蘭倦夜的手,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暖和過來了。
納蘭倦夜也感受的什么,迷迷糊糊睜開眼:“月兒——”
然后臉猝然紅了,這大早上起來看到這一幕頗具沖擊力。
慕容纖月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反應迅速的將兩人的衣服拉好,也是面紅耳赤。
納蘭倦夜看著她那東缺一塊西卻一塊的衣服,心中猝然一疼:“這是怎么回事?”
慕容纖月神色自然地回答他:“當柴火燒了。”這一說話才發(fā)現她原本有些沙啞的聲音如今啞得不成樣子,幾乎都發(fā)不出聲音來,鼻音也是重的厲害。
納蘭倦夜剛剛蘇醒時有一些恍惚,這會兒又怎么會不明白她昨晚上是用自己給他取暖。
一瞬間他覺得便覺得自己要忍不住哽咽出來,心里又酸又堵,折騰得他的眼眶也有酸又熱。他不過輕輕眨了一下眼,便有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沒入鬢角的頭發(fā)。
“傻不傻。”他輕輕說了一句。
慕容纖月點點頭:“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那么傻啊。”
納蘭倦夜艱難地抬手,碰了碰她的臉頰,她的臉頰很燙,應該還在發(fā)燒。
慕容纖月道:“我從前只以對于我來說,有了銀子,有爹爹、有兄長、有師父師娘就夠了,可是現在我發(fā)現,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這是納蘭倦夜聽過她最熾烈的告白,可是他卻笑不出來,明明想要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可是眼淚偏偏一顆接一顆的從眼角流下,沒入鬢發(fā)或者潤濕耳廓。
“月兒,你在里面嗎?”山洞外傳來慕容素瑋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