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皇帝看著納蘭倦夜帶著質問和冰冷的眼神,忽然心頭一顫,這個眼神,十分的陌生,他從來沒有出現在納蘭倦夜那張唯唯諾諾的臉上。可是他卻覺得莫名的熟悉,熟悉的可怕。
納蘭倦夜心中冷笑,比起問為什么,他更想問憑什么:憑什么他這個殺害了他所有親人的兇手,居然妄想隨意擺布他。
心中怒火正盛,忽然又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一股清甜的薄荷糖氣息由鼻翼傳至心底,瞬間將他快要壓制不住的怒火澆滅了。緩緩低下頭去,仍做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慕容纖月直直的看著皇帝,神色依舊同不受瑣事干擾的稚子:“皇帝陛下,您為什么不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他還需要什么解釋呢?”一直站在皇帝旁邊的納蘭永旭開口道:“證據確鑿,便是十惡不赦。慕容老將軍赫赫戰功,他的女兒怎么可以被這般輕慢。慕容小姐為何還要讓他解釋呢?”
慕容纖月笑得明媚,絲毫不帶“受害者”該有的悲戚:“為什么讓他解釋?因為我想聽啊。”她輕飄飄地說:“任何時候我都愿意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的。其他事,等他解釋完之后再說吧。”
納蘭倦夜聞言,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一擊,流淌出一股帶著又酸又澀的甜意來,反手緊緊抓住慕容纖月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
納蘭永旭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解釋完,慕容小姐待怎樣呢?”
慕容纖月直白地盯著他:“殿下希望怎樣呢?希望我與我的相公一別兩寬?然后呢?改嫁給你么,鄅王圖什么呢,我父親已經沒有兵權了,你若是不造反,我兄長手里那幾萬禁衛軍你也用不上吧?”慕容纖月這般不知變通的一番直白的話,倒真有幾分像剛剛回復不經世事的模樣。
這話一出,氣氛明顯變了一下。皇帝帶著探究的意味看了納蘭永旭兩眼,他本人就是謀反上位,心中果然對納蘭永旭警惕的幾分。
慕容纖月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了然,納蘭永旭果然是說過此類的話了。
納蘭倦夜心中心中冷笑,默默的將與納蘭永旭的仇恨又加了一筆。
“愛卿如何看呢?”皇帝忽然猶豫了,問慕容擎淵。他心中因為棄妃之事忌憚納蘭倦夜,生怕他手里有一丁點權利。如今慕容纖月已然回復神志,他心中擔憂慕容家會給他助力,所以想借著這個借口斬斷他與慕容家的聯系。如今又暗暗后悔,剛剛不應該那么快答應了納蘭永旭的賜婚請求,如今竟覺得有些兩難了。
慕容擎淵已然知道了納蘭倦夜之事是旁人有心為之,這其中大約也是有納蘭永旭的鬼,微微躬身回答到:“當初童瑤留下遺言,希望月兒自在。”
慕容纖月微微一怔,心中覺得愧疚難當,哪怕是對著她和兄長,父親也甚少提及亡妻的。如今為了讓使她如意,竟不惜在納蘭佘面前提及母親。
皇帝正在猶豫,殿外遠遠傳來一聲涼涼的聲音:“陛下,寧王喚臣妾一聲母妃,那他的事,臣妾還是管的了的吧?”聲音落,便見蘭妃款步走來,眉宇間是化不開的冰霜,竟讓大殿都涼了幾度。
蘭妃極少來找他,皇帝心生歡喜,將她傳穿了進來:“依愛妃之見,當如何處置。”
“不就是一個交代么?”蘭妃淡淡的說:“拖出去打上五十軍棍,慕容老將軍可滿意了?”
慕容纖月心中佩服:這個蘭妃娘娘竟然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若是納蘭倦夜真的孤立無援,這個方法雖說是受些皮肉之苦,大約也是最好的自保方式了。不過,誰讓他有自己這么個外援呢,這皮肉之苦大可免了去了。
納蘭倦夜依舊是做出一副怯懦的模樣來:“五......五十軍棍!”那惶恐的模樣,似乎已經快要被這五十軍棍嚇死了。
慕容纖月暗地里叫了他一聲“戲精”,他這分明就是做給皇帝看的,讓皇帝以為他那份怯懦必然會惹得慕容老將軍生厭,大概也不會與他一心。如此一來,比起將她賜給鄅王,皇帝便更傾向于不讓她和離了。
“不許打我九哥!”不待慕容纖月再開口,納蘭文軒居然就闖進來,將納蘭倦夜擋在身后:“和離就和離!你這個女人,我九哥把你都要寵到天上去,你怎么忍心打他!”納蘭文軒越說越氣:“有我在,你休想動我九哥一根汗毛。”
皇帝怒喝一聲:“放肆!”
納蘭文軒不情不愿地跪下:“父皇......”
慕容纖月心里贊賞他的義氣,但是看著他說話的之后卻掛上了一張小人得志的臉:“十三皇子,你怕是誤會了什么吧?要打你九哥的可不是我,是你母妃呀!”
“你......”納蘭文軒被她氣得臉發紅:“那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
慕容纖月笑道:“可是若是他并沒有氣到我,那便不用給我出氣了吧。”
納蘭文軒一瞬間有些茫然:“什么?”
慕容纖月并不理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直面皇帝:“陛下,不管是和離還是杖責,都是為了給我一個交代是么?”
皇帝看著她與童瑤有八分相似的臉,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說了一聲:“是。”
慕容纖月低頭,低低地笑了笑,小聲像拂過耳畔的一陣風,勾得人心中癢癢的。“如此么。”她說:“我有更好的出氣方式,陛下以為如何呢?”
皇帝便道:“奏來。”
“我要——”慕容纖月將目光落在納蘭永旭身上:“我要陛下問一問三皇子,當日假扮成我,引誘我家相公不顧一切闖到珠簾招找人的是誰?”
“你胡說什么?”納蘭永旭沒有想到,慕容纖月竟然在御前就那么毫無顧忌的睜眼說瞎話,說的還是這種一戳便會破的謊言,一時竟辨不清她這是什么打法。
慕容纖月心中冷笑,納蘭永旭這種一分假九分真的栽贓其實挺完美的,基本上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當然,如果散布消息時他用的是自己的人而不是她的人的話,就完美了。
鄅王啊鄅王,你是真的缺那么幾個人么,竟然將那么重要的環節就居然外包到別人手里。既然落到她手里,那么她自然就可以讓她自己隨口扯得謊話都可以“證據確鑿”了。八公可是第一時間將事情匯報給她,等她點了頭之后才將消息放出去的,這其中的是非黑白可不就是由著她安排了么。
“本王不知道。”納蘭永旭畢竟是有一點腦子的,見慕容纖月絲毫不亂地質問他,一點也沒有擔心你穿幫的意思,心中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再看皇帝看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絲探究的意味,他心中暗道不妙。
納蘭倦夜抬頭看看慕容纖月,慕容纖月也在看著他,眼神似乎在說:你還不配合我?
于是納蘭倦夜便“結結巴巴”地開口:“月......月兒,別那么說,三哥當時還未回京,怎么知道那個人是誰......”
好一個三哥當初還未回京,慕容纖月心里暗暗地贊嘆。這一句可是真的四兩撥千斤了,聯系這件事情中納蘭永旭的活躍程度,皇帝這回兒怕已經不是在懷疑納蘭永旭陷害皇子而是在為他人在邊關卻早就伸到了京城不滿了。如此一來,性質可就變了。
看看皇帝逐漸變青的臉色,慕容纖月向納蘭倦夜投去一個佩服的眼神,納蘭倦夜沖他挑挑眉。兩人就在大殿之上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把加在中間的納蘭文軒看得莫名其妙。
“陛下,既然陛下要讓慕容纖月出氣,是不是應當將這陷害之人查個清楚?只要洗清了我相公身上的污名,那臣女自然便出了氣了。”慕容纖月氣定神閑的將如何處置納蘭倦夜帶偏到了如何還納蘭倦夜清白上。所有人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可是有挑不出毛病。
納蘭永旭心中警鈴大作,心里明白慕容纖月既然敢這般明目張膽的要皇帝去查,必是做了安排的。又聯想到黑衣人說的她手中還有一股子龐大的勢力,他擔心若是真的由著她去,那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來栽贓到他頭上,索性將這件事情認了:“父皇,兒臣知罪。是兒臣曾經見過慕容小姐一面,心中戀慕,回京之際聽說她已經許配他人,心中嫉妒,才出此下策,求父皇恕罪。”他這般已人,就等于是把他生在邊疆卻將手伸到了京城的事情認了。
慕容纖月暗地里將消息遞給納蘭倦夜:“這個三皇子背后得是有多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啊,寧愿將這種事情認下來也要捂著。”皇帝如今還要用他牽制太子,不會動了他,但是心底怕是對他已經存了提防了,以后他再做要什么事怕是多有掣肘。就這么輕輕松松咬掉了納蘭永旭一塊肉,慕容纖月心情大好。
“他怎么知道你不過是安排了幾個人幫我脫身,剩下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都是詐他的。”納蘭倦夜回到:“不過他說,他戀慕你?”
慕容纖月翻了個白眼,這個人,怎么聽風便是雨,納蘭永旭被調去邊關的時候,她好像還在家中裝傻充愣玩泥巴呢。“沒有辦法,誰讓本姑娘太優秀呢!總是有那么多人的目光被本姑娘吸引!”慕容纖月對著納蘭倦夜自戀一番,然后玩笑道:“要不你去挖了他的眼睛?”
納蘭倦夜抬眼掃了一下納蘭永旭,然后無比認真地應了一聲:“好,以后誰敢戀慕你,我便剜了他的眼睛。”
原本的一個玩笑,居然被他說的十分認真,像是在賭什么誓,令慕容纖月著實下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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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場面還是寫不好,陛下,小的盡力了~
小的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