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歌并沒有想著隱藏蹤跡,腳步聲急促,如一陣一陣小小的鼓點。
慕寒御坐在窗前,合著桌上一盞小小的琉璃燈,面前擺著一只上好的紫砂壺,并一盞茶和一個空杯。
茶溫正好,七分熱氣,裊裊水霧與琉璃燈光交相輝映,如繾綣夢境一般。
空杯亦很精致,鴛鴦繞頸,和慕寒御用的杯子是一對。
男人右手拈杯,左手翻著一本書冊,正看得津津有味。
琉璃光芒散出點點碎星,燭光如一泓溫柔月色,光暈柔柔散開,由琉璃燈向四周漸漸模糊黯淡,邊緣處與夜色融為一體。
慕寒御便坐在這溫柔光暈中,唇邊勾著漫不經心的弧度,與這恰到好處的晚意相映成趣。
仿佛夜深之際,孤寂的丈夫飲茶讀書,正耐心又溫柔和等貪玩的妻子回家。
又好像蘭若寺里的妖孽,為披風戴雪的旅人幻化出誘惑的熱茶與美人,只等疲憊極了的過客走入幻境,下一秒,窗邊的美人就會變成猙獰鬼怪,將人啃噬干凈!
秦翊歌被自己的錯覺激出一個冷顫。
她在窗外看了許久,眉頭皺著。
不對勁,太不對勁。
這男人這樣閑適懶散,莫非她猜錯了,今晚的慕寒御并不想對叛亂的事火上澆油?
可這一幕,
她在門口便放慢了腳步,又駐足偷看許久,定了定神,走到房門處,才一把將門推開!
寒氣洶涌而入,房間里溫暖如春的熱氣與寒氣相撞,頃刻變成縹緲的霧氣。
……好好安睡的臥房,更像妖精巢穴了。
秦翊歌抿著唇,繞過象牙屏風,從外室走進內室,站在月拱門的珠簾后探頭探腦地打量里面的人。
水晶珠簾映著淡淡暉芒,在地上映出星海一般的光點。
剔透的光星落在秦翊歌眉間發梢,讓她看起來像只誤入狼窟的小兔子。
用狼的眼光看去,這只警惕的小兔子簡直可愛的過分。
慕寒御沒有回頭,輕輕翻過手里的書,紙張翻動時發出清脆的響,好似幻境中的妖孽被驚醒了一般。
“回來了?”
秦翊歌翻了個白眼,很不服氣,“嗯,回來了。”
慕寒御低磁的聲線中帶著隱隱的笑,“回來做什么?不是說怕身上的毒傷到我?”
要不是怕身上的毒傷到你,老娘現在就上去掐著脖子逼問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翊歌雙臂一抱,下頜微抬,“宮里出事了,你不知道?”
慕寒御眼皮輕抬,鳳眸懶洋洋的投出一道“你是不是傻”的目光,“你都知道了,本督主會不知道?”
“那你想干什么?”秦翊歌道,“這趟渾水,我不希望你蹚進去!”
慕寒御將手中的書放下,忽道,“今日翻檢庫房,發現幾年前江南進獻的一只紫砂壺,叫做鳳鳴紫砂,你可聽過?”
這男人轉移話題的能力簡直一絕!
秦翊歌磨了磨牙,恨不得上去把那張好看的嘴縫上!
“不知道,沒見過,豬圈里長大的,不如督主那般見過世面!”
她這話實在帶了些肆無忌憚的賭氣,又像面對油鹽不進的丈夫無理撒潑的小妻子。
慕寒御挑了挑眉,笑道,“做了本督主的女人,從今往后,天下奇珍,我都會拱手奉上。”
“夫人可滿意,”慕寒御道,“嗯?”
夫人可滿意。
這句話,實在能讓人掰扯出千萬種曖昧與柔情來。
秦翊歌有些不自在地拽著面前的珠簾,掐著上面的水晶珠子,一顆一顆地掐斷捏在掌心里。
“那我,多謝督主?”
“你我之間,說什么謝與不謝?”慕寒御緩緩起身,轉身朝她走來。
只是簡單的起身,那男人做來卻有萬種風流。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珠簾邊,隔著水晶珠簾與她對望,一手端著空杯,一手舉著那只鳳鳴紫砂。
秦翊歌慫了片刻,怕傷害到慕寒御,下意識地后退些許,“你,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