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看多了生死,小宛對生病和死亡的味道格外敏銳。
那些披麻戴孝的麻衣社火進城時,熱鬧的街上瞬息便鴉雀無聲,濟世堂正月里也要開門迎客,坐堂的老大夫回家了,小宛便親自在大堂里給病人瞧病,正正好的,那些人從濟世堂前經過,駐足停留,靜悄悄地立在門外。
為首的人白色的兜帽遮著臉,小宛站在臺階上看不清他的模樣,依稀只覺得這人瘦的離譜,沒多想,小宛趕忙叫人拿錢來將人打發了。
大過年的,誰家也不想沾這種霉頭。
賬房去拿錢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小宛的母親,便在院子里說明了情況,耽誤了一些時候。
恰好那時,一陣寒風吹過,將那些麻衣社火的人身上的味道吹到了大堂里。
天氣冷,氣味也淡,小宛正給人把脈,倏然聳了聳鼻尖。
是腐爛的味道。
是重病不愈的人常年臥床,身上的皮膚漸漸腐爛的味道。
小宛驚訝地看向外面,伙計剛好拿了銀錢出來,匆匆把錢給了那些人,揮手讓他們離開。
那些人也并不多做為難,拿了錢便又悄無聲息,鬼魅似的離開了。
可那一瞬間,小宛心里卻涼了半截。
那腐爛的味道不同尋常,似乎還有股淡淡的甜腥味。
若是一個人身上的病氣有了甜味,那極大可能,這人患的是某種疫病。
疫病在醫書中種類極其復雜,但十之七八的瘟疫都有個特點,那便是冬時不發,感春清氣則荒廢一城。
看那些人走路還算康健的模樣,小宛估摸著,這些人身上的病恐怕等天氣暖和一些,或者開春時候就會大規模爆發。
她心里沒了主意,若是自己猜錯了,講這些話說了出去,城中恐慌,天下不安,大理寺可是要治罪的。
可若是自己不說,看著瘟疫爆發,妖魔橫行,她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再者,那些人行蹤成迷,小宛沒法抓著其中一人望聞問切,恐怕診斷有誤。
想來想去,小宛決定冒險煉制父親醫書中的時疫藥方。
這藥方并不能治好所有的瘟疫,但預防效果不錯。
因此,從那些人離開濟世堂后不久,小宛便以城外有人定制了大量藥材為由,開始熬藥。
濟世堂店面本就很大,一年到頭藥香不斷,多熬制了一些藥,也沒人多想。
說完這些,小宛憂心忡忡地看著秦翊歌,“公子,這些話我不敢對別人說,元宵佳節還沒過,京城里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若是我猜錯了,誰知道會不會觸怒上意惹來禍端……”
秦翊歌按著她的手,“你做的很好,不要對別人說,藥還是要繼續熬著。”
小宛忐忑不安,手背上覆了一只有些冰涼的手,心尖一跳,忽地將手抽了回來,垂著頭紅了臉。
秦翊歌心緒雜亂,沒有注意她的小動作,眉梢不展,“如果你猜的是對的,豈不是說,開春的時候,既有烏戈的隊伍入城,又有時疫爆發……這京城,可是要亂成一鍋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