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喧鬧,人間的歡笑,倏然就靜了下來。
馬車輾軋著雪地咯吱作響,車輪轂轂前行,靜地仿佛能聽到胸膛里的心跳聲。
慕寒御輕輕握住秦翊歌的手指,“歌兒,回家過年了,好不好。”
昏暗車廂里,唯有轎簾偶爾掀起,窗外的燈火映照進來幾分,在十指相扣的手指上投下虛晃如魅的影子。
秦翊歌凝著自己的指尖,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就這樣吧,地久天長,歲月靜好,就這樣吧。
糊里糊涂地過下去,不在乎慕寒御是善是惡,不在乎他為鏟除異己而至鮮血滿地。
不在乎自己是從異世而來,不在乎曾經過往,糊里糊涂地向前走去。
慕寒御對她的好,秦翊歌歷歷在目,慕寒御對她的情意,秦翊歌亦刻骨銘心。
一晃神,秦翊歌仿佛沉入一汪暖泉之中,她閉上眼,想要在這兒女情長中沉淪下去,萬事不顧。
秦翊歌手指緊了緊,牽在一起的雙手握得更緊。
慕寒御眸底泛起喜色,正當他以為秦翊歌已經原諒他的時候,秦翊歌卻深吸一口氣,決絕地將手抽回。
“我陪督主過年,”秦翊歌笑了笑,“咱們回府去吧。”
那一段路倏然變得格外漫長。
這一晚除夕之夜,馬車上寥寥數語,兩個孤獨的靈魂靜靜依偎,在溺人的兒女情長中,秦翊歌倏地清醒過來。
她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多,她為慕寒御做了那么多事,已然是連慕寒御都無法忽視的存在。
然而,她還不夠強。
還沒有強到真正可以制衡、左右慕寒御的選擇。
在這段感情中,他們還不是平等的。
秦翊歌有自己想守護的東西,也有想要勢均力敵的感情。
她必須強大到和慕寒御旗鼓相當,甚至超越他。
這年頭前所未有地強大起來。
回到督主府,房中早已準備好一桌豐盛的飯菜,寬敞的主屋中只有兩個人。
下人拿來溫熱的手帕讓秦翊歌洗手凈面,又服侍著她換回女裝。
一身衣服都是新作的,最最昂貴的金錦,是慕寒御特意叮囑定做的。
沒有裁縫來量過秦翊歌的身材,所有的尺寸都是慕寒御估量的,成衣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從內屋走出來時,正獨坐桌前喝酒的慕寒御雙眸一亮。
秦翊歌身材小巧,巴掌大的小臉,一身金錦以頂級蠶絲混著金箔勾勒圖案,看著素白如霧,行動間卻有無數金色花朵花團錦簇地盛開,仿佛從晨曦金芒之中下凡的仙子。
“喜歡嗎。”慕寒御笑道。
秦翊歌對織物的了解不算少卻也不算多,卻也是第一次見這傳說中早已失傳的金錦,她聽別人說過,金錦是以細細的蠶絲勾著極薄的金箔,金箔易碎,還要完整地勾出圖案來,這項技藝在她生活的時代早已失傳,只能從古墓中一窺真顏。
瞬息之間,腦子里轉了無數個賺錢的法子,卻都被一一否決。
金錦的技藝放眼天下也只有幾家世代傳承,生意都是家族壟斷,技不外傳,而且價格昂貴,在京城富庶之地才能打開銷路,想要從中牟利,實在是難上加難。
秦翊歌放棄了這念頭,一邊驚訝地觀賞著行動之間若隱若現的金箔百花,想著這比古墓里挖掘出來的可驚艷太多,連連點頭,“好看。”
慕寒御看她歡喜的模樣,笑著伸手一指,“坐吧,吃頓年夜飯,一起守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