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漠然凝視著秦翊歌此刻的神情。
少年看向遠(yuǎn)方，眉眼中沒有絲毫懼色。
好像天崩地塌他都可以游刃有余一般。
這樣的氣度，很難不讓人心折。
她隱隱猜到這位李嘉承公子必然和東廠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也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人，就是喜歡上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謎團(tuán)。
可是。
她無所畏懼。
若不是有幾分膽識的姑娘，當(dāng)初怎么敢只身一人闖入京城，和丞相府把持的濟(jì)世堂爭一爭。
小宛看著秦翊歌的側(cè)臉，抿唇一笑。
打發(fā)走莫名其妙的男人，濟(jì)世堂里只安靜了半天，便又有高價買參的人上門來。
秦翊歌一看，竟是老熟人！
眼下雖然是冬日，天氣卻格外晴朗。
陽光仿佛純凈的一池金水，柔柔地自蒼穹灑落，將覆著白雪的京城攏在一層為人的金芒里。
一個小廝撐著一把青黑色的油紙傘，護(hù)送身穿白衣的少年緩慢走進(jìn)。
舒妃的弟弟——舒蔚然走進(jìn)濟(jì)世堂，立時滿座寂靜。
人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青天白日也打著傘的少年，先是被他一身雪白的衣服晃了眼，等到紙傘移開，才發(fā)現(xiàn)少年竟然還帶著白色的兜帽。
他像一縷純白的光，人們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覺得白得怪異不安。
舒蔚然隔著薄紗兜帽，緩緩向室內(nèi)掃了一圈。
柔聲道，“請問，老板可在？”
跑堂的伙計這幾日已經(jīng)見了不少來打老參主意的客人，猜測這人看著也不像是正經(jīng)來看病的，張嘴就要打發(fā)走。
少年卻道，“聽說有位李嘉承公子也住在這里，勞煩小哥引見。”
少年微點了點頭，跟在身邊的小廝立刻從系在腰間的荷包里抓了一把，雙手奉上。
伙計一看，竟是一把金珠！
大小一樣，圓潤光滑的一大把金珠！
伙計連忙收下金珠，換了一張笑臉，“公子請上二樓稍作，小人這就去傳話。”
濟(jì)世堂的二樓素來是不對外開放的，像個世外桃源般的雅座一般。
自從秦翊歌幫小宛拿下濟(jì)世堂之后，這里好像也就成了秦翊歌的小小天地。
她在督主府呆的悶了，就會來這里坐坐。
在后院呆久了，也會在這里坐著喝茶吃糕點，看著窗外車如流水。
舒蔚然上到二樓，正巧看到望著窗外發(fā)呆的秦翊歌。
伙計著人送了茶水糕點，急急忙忙去后院找小宛了。
秦翊歌看著伙計那殷勤的樣子，笑道，“舒公子賄賂他了？”
秦翊歌笑著搖頭，“可惜了，方才我沒看到你進(jìn)來，不然這把賄賂可都能收到囊中了。”
舒蔚然有些驚訝，“你知道我是誰？”
秦翊歌道，“舒妃沒跟你說過我？”
“舒妃？”舒蔚然道，“姐姐已經(jīng)從貴人做了妃子了嗎？”
秦翊歌微微睜大了眼，“你對宮里的消息竟然這樣不靈通？”
舒蔚然嘆了口氣，在秦翊歌地面坐了下來，“皇上秋獵生病之后，姐姐就斷了和我的通訊，她在宮里如履薄冰，生怕有人抓住把柄。”
“原來是這樣。”秦翊歌點頭，“我倒是見過舒妃一面，她讓我好好照顧你，想法子治好你的病。”
舒蔚然輕輕一笑，“她總把我當(dāng)小孩。”
“長姐如母……”秦翊歌說著，忽然又想到了紅玉，莫名地便換了話題，“你也是來要那株老參的？”
舒蔚然坦然道，“是，千年老參太過不易，若是能送到宮里給姐姐，讓她治好皇上的病，正好可以討得皇上歡心。”
“只為了這個？”秦翊歌笑著說，“別人都要富貴，權(quán)勢，你卻只想自己的姐姐過的好。”
舒蔚然輕輕搖了搖頭，“再大的富貴權(quán)勢，都不如歡心快樂重要。”
秦翊歌抿了抿唇。
舒蔚然的白化病放在現(xiàn)在是不治之癥，因為奇異的外貌，被人說是不祥之身，短命之癥，不知受過多少猜疑白眼。
舒家在揚(yáng)州素有舒半城的稱號，意思是半座揚(yáng)州城都是舒家的。
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卻遇到了懷抱千萬金銀都無可奈何的事。
難怪他小小年紀(jì)就這樣看得開。
秦翊歌笑著說，“說得好。”
舒蔚然靜靜坐著，兜帽上薄薄的白紗隨風(fēng)輕動。
秦翊歌道，“你坐進(jìn)來點，別被太陽曬著。”
舒蔚然愣了愣，“你知道我的病？”
秦翊歌道，“啊……知道一點……”
舒蔚然驟然無聲。
兜帽向著她的方向，不知里面的人是什么樣的神情。
許久，舒蔚然的聲音緩慢而克制的問，“那你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嗎……”
秦翊歌喝了口茶，“放心吧，這病雖然治不好，但是于性命無礙，我早就和你姐姐說過的，只是平常艱難麻煩一些罷了。”
“是……是嗎……與性命無礙？就是說，我……我能活過弱冠之年？”
秦翊歌“嘖”了一聲，“什么庸醫(yī)說你活不過弱冠？”
舒蔚然靜了靜，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秦翊歌“哎呀”一聲，“你信我的就行，這就是正常的病癥，我以前見過不少，不是不詳，也不是短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