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簡瑤的身體情況還算穩(wěn)定,但她的心理情況卻并不穩(wěn)定。
她很抗拒霍瑾銘的接觸,只要看到他,不管是什么時候,什么地點,都會歇斯底里的尖叫,試圖掙扎不讓他靠近。
最激動的時候,霍瑾銘不過是剛剛走過去,就被她將針頭從手臂上拔了下來,殷紅的鮮血順著血管流出來,看著極為恐怖。
她真的要瘋了。
霍瑾銘試圖去阻止她,但卻沒有任何效果,在簡瑤的心里,他就是個讓她恐懼的人。
這天上午,霍瑾銘忙碌完公司的事情去給她送吃的,過去她很喜歡吃甜甜的糯米藕,現(xiàn)在他就是打算給她帶點過去。
可讓他感到心累的是,簡瑤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
“你走開!”
她警戒的抱著枕頭看著他,“我不要你帶來的吃的,你拿走,我不吃!”
看著她那緊張的睜大了眼睛的模樣,就像是看到了吃人的惡魔,霍瑾銘將糯米藕放到了桌子上,慢慢的往后退。
“我不是來傷害你的。”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和,“瑤瑤,你慢慢吃,我現(xiàn)在就走。”
她就像是個炸毛的小動物,他不能做任何觸怒她的舉動,看著霍瑾銘慢慢的往后退,簡瑤那渾身僵硬的狀態(tài)這才好了點。
直到霍瑾銘走出病房,她這才飛速的伸長胳膊,將那裝著糯米藕的食盒拿了過來。
熟悉的香味讓她瞬間心定了。
她最喜歡吃的糯米藕是海城中小吃街上的一個老店鋪,那家店足足開了十幾年了,從她小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吃,一直吃到大學(xué)。
這是不能更改的味道。
慢慢的將糯米藕吃了下去,熟悉的香味在她的口腔中彌漫盤旋。
病房外的胡醫(yī)生辦公室中,透過監(jiān)控將簡瑤的舉動看在眼里,霍瑾銘的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的溫潤,而是更加深邃低沉。
空氣仿若緊繃的弦,他臉色嚴(yán)肅,幾乎要將胡醫(yī)生給壓迫的窒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冷冷的問道,“為什么瑤瑤現(xiàn)在看到我就這樣瘋狂?”
“可能是過激反應(yīng)。”
胡醫(yī)生低聲解釋,“少夫人收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沒辦法和正常人那樣,她的世界中只承認(rèn)過去的時間,并不承認(rèn)這消失的八年。”
“現(xiàn)在所有人都說她的時間混亂了,讓她出現(xiàn)這種反應(yīng),是對自身的一種否定,在她的眼里,她的存在就是格格不入的,是錯誤的。”
霍瑾銘靜靜的聽著,手指逐漸攥緊。
他有些明白胡醫(yī)生的話了。
簡瑤是個聰明人,但越是聰明反而越是心眼多,想的多,心思也更加細(xì)膩。
突然清醒過來,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否定了她的時間觀和世界觀,告訴她她穿越到了八年之后的世界,她的情緒有些接受不了,心理崩潰。
所以她采取了最極端的自我保護(hù)。
就像是刺猬在遇到了危險之后就將自己渾身的刺都給豎起來保護(hù)自己一樣,簡瑤也是如此,她選擇了否定周圍的人來保住自己。
“她的過激反應(yīng)不只是對你,霍總,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她會對所有對她說過是一九年的人感到反感和排斥。”
胡醫(yī)生嘆了口氣,“除非她自己出去證實,知道自己錯了,才會徹底安安心心的跟在你身邊。”
然后慢慢治療。
簡單的說,就是讓他們兩個重新認(rèn)識。
聽著胡醫(yī)生的話,霍瑾銘輕輕頷首,眼眸冰冷。
“我知道了。”
現(xiàn)在簡瑤要的是靜養(yǎng),聰明的人,不管你和她說什么她都以為是在謀害她,只有讓她自己去認(rèn)知,去發(fā)現(xiàn),才能夠安然無恙。
霍瑾銘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有件事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胡醫(yī)生遲疑了下,看著霍瑾銘那深邃的黑色眸子,低聲說道,“霍總,少夫人選擇遺忘那些年的事情,很可能是因為從內(nèi)心深處感到害怕和恐懼。”
“那些事對您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她來說,是她不想記著的,恐怖的,不敢想起來的可怕的事實,所以她想要遺忘,選擇遺忘來保護(hù)自己。”
“而這種事情往往是不能想起來的。”
看著霍瑾銘那沉默的面龐,胡醫(yī)生接著說道,“一旦讓她想起,就會覺得很恐怖,過去承受過的傷害要再承受一次,而這一次,她或許不會選擇原諒。”
話音落地,霍瑾銘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
這一次不會選擇原諒?
意思是說,過去簡瑤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忍受了下來,這次,她根本就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他還記得八年前初見簡瑤的樣子,她雖然被簡明遠(yuǎn)并不重視,母親也早已身亡,但她卻外地堅強(qiáng)獨(dú)立。
她靠著自己的能力成了設(shè)計系的才女,雖然樣貌并不如系花那樣的嬌艷,但卻是有名的耐看,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
后來她被他推進(jìn)監(jiān)獄,美其名曰是保護(hù)她,但也實實在在的關(guān)了她六年的時間。
還奪去了她的兒子小禹辰。
過往的種種在他的腦海中翻騰,霍瑾銘忽然想起,在他將簡瑤接出來的時候,她是那般的枯寂冰冷。
她那漂亮的眼睛中早已萬里荒蕪,寸草不生。
一切都是他種下的因果。
“你后悔嗎?”
她曾這樣問過他,“我知道,如果不是小禹辰需要我這個母親,你根本就不會來見我,但是霍瑾銘,你后悔過嗎?”
女人那滄桑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盤旋,霍瑾銘的拳頭陡然緊緊攥住。
他后悔了。
“就算少夫人能夠想起來當(dāng)時的痛苦,她重新經(jīng)歷一遍的話,對她的打擊和當(dāng)初其實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胡醫(yī)生再次開口,“霍總,其實少夫人將過去的事情遺忘了,也是好事。”
話音未落,霍瑾銘重重的一拳打在了他旁邊的桌子上。
“你閉嘴。”
低沉的咆哮聲在男人的耳中響起,霍瑾銘的雙眸血紅像是受傷了的野獸,“別讓我看到你,你滾,讓我自己靜靜!”
胡醫(yī)生顫抖了下身體,不敢再問,趕緊拿著自己的病例檔案匆忙的出去了。
幽靜的辦公室中,霍瑾銘頹然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